趁着这两日天晴,朱水莲把屋后的菜园子也翻新了一下,除了种上各种菜疏外,还种了些花生和向日葵,另又额外留了一片空地出来,打算在三月和四月间种些黄豆、芝麻和苞米。
忙碌到中午,她暂时放下手中活计回屋做饭,等会儿在外插秧的许大山要回来吃饭了。
待饭做好后,朱水莲却左等右等没见许大山回来。
难不成是贪活饭都舍不得回来吃了?
眼见这会儿一个大中午都过去了,朱水莲怕他饿着,便用一个大钵子盛了饭菜,再用一个海碗盖住装进竹篮里,提了篮子便出了门。
许大山今日插秧的那方水田离家有一里地,朱水莲提着篮子走到那个地方时,远远就看见自家那方田里许大山正弓着腰在那里插秧。
那方田已经快插完了,只剩下一个小角落。难怪他不回家吃饭,定是想着把那一点点插完再回去。
她加快了脚步朝自家的田走去,却在走近时,瞧见了另一个身影。
见钱玉禾牵着她的牛在自家的田埂边吃草,因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弯坳,故刚才在远处时被隐去了视角。
这会儿走近,便看到处在低处的钱玉禾拿起田埂上的一把秧苗朝许大山脚边丢过去,“大山哥,给你。”
许大山道了声谢谢,头也不抬地继续插秧。
朱水莲下意识地站在原地没再往下走,看了眼那对瞧上去极是般配的男女,她将自己隐在了高处的田坎上。
钱玉禾继续跟许大山说话,“大山哥你饿不饿?要不我烤个糍粑给你吃吧?我身上带着呢。”
许大山依然头也不抬地简单答道:
“不饿。”
钱玉禾有些沮丧地“哦”了一声,接着又没话找话地道:
“大山哥,你对水莲姐真好。”
许大山这会儿终于停了手中的动作,扭头朝钱玉禾看了一眼,然后拿起脚边的秧苗直起身来,一边解着绑苗的稻草一边说道:
“她是我妹妹。我当然对她好。”
说这话时他突然就有些心虚,脑子里回荡着朱水莲的一颦一笑,自己面对她时的脸红心跳,甚至有时候在梦里还会出现一些令人羞耻的画面。
既然当她作妹妹,他又怎么可以对她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为自己的虚伪与自欺欺人感到羞愧。
而钱玉禾听见他说这话,心里暗自乐开了,原来他真的只是把朱水莲当妹妹。
她低着头窃喜地笑了笑,正想再跟许大山说话,却见头顶上方的田坎上传来一声叫唤:
“大山哥。”
钱玉禾心里有些生恼,朱水莲怎么老是阴魂不散一样跟着大山哥?!刚才的欢喜笑容不自觉地敛了去,随后又换上一脸的随和笑脸朝已经走下来的朱水莲唤了一声“水莲姐”。
朱水莲亦朝她笑一笑,“玉禾,你也在呀?!”
俩人简单招呼了两句后,朱水莲走到田埂上,许大山看了眼她手中的饭菜篮子,掩去刚才内心的挣扎,说道:
“我马上就回了,何必再送来。”
“我怕你饿着,所以就送过来了。”
许大山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眼看就一把秧苗的功夫了,打算彻底插完再吃饭。
朱水莲来了后,钱玉禾也不怎么说话了。三人间的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尴尬。
朱水莲于是看向正面朝着她的钱玉禾问道:
“玉禾你吃过饭了吗?”
钱玉禾得体地朝她笑笑,“我吃过了。”
朱水莲见她回答完后似没有再接话聊下去的意思,便也不再作声了,待许大山把最后一点插完,又去了水渠边将手上脚上的泥水洗干净,朱水莲正想把饭菜从篮子里拿出来,许大山却道:
“这里的活都干完了,还是带回家去吃吧。”
朱水莲自然是依他,在野外吃饭怎抵在家里吃得舒服,于是提了篮子与钱玉禾告别后便跟许大山一起回了家。
钱玉禾望着那一对渐渐远去的男女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虽然在许大山那里屡屡碰壁,却反而更加激起了她的斗志。许大山越是对她冷漠以待,越是证明他跟村里那些整天只知道围着她转的男人不一样。
且他有能耐有担当,又重情重义,这样的男人她可不想轻易放弃。
钱玉禾牵着牛回到家后,便躲到了自己房里,邹翠花在堂屋里喊她让她记得把盆里的脏衣服洗了。
钱玉禾没应,正准备和丈夫出门插秧的邹翠花见房里的女儿没有一点反应,不由推门进去,就见钱玉禾趴在平日梳妆的桌子上,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不知在想什么。
门外的丈夫已经在催她出门了,邹翠花见女儿这副样子,有些不放心,想着肯定又是为了许大山。
于是便跟外头的丈夫说让他先去,她随后就到。
村长也不跟她多啰嗦,自己挑了一担秧苗就走了。
邹翠花眼见丈夫走了,便低声问女儿:
“又在为许大山烦恼是不是?”
钱玉禾这时从桌子上直起身来,有些苦恼地道:
“娘,我要怎样才能让大山哥喜欢我呢?”
邹翠花想了想后,说道:
“大山是个重情义的,并不是那等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这样的男人若想让他喜欢上你,只有让他慢慢发现你的好,才会对你产生感情。若不然,难哟!何况他现在身边又有一个朱水莲,你瞧瞧水莲,自大山回来后,模样与之前已大不相同,虽说是比不得你,但毕竟是各花入各眼,她和大山每日朝夕相处,难保俩人不会彼此动情。”
邹翠花想起平日见到那俩人时,眉目间的相互默契,说不定俩人已经彼此交心了都不一定。毕竟朱水莲的模样一天比一天好看,能让女人绽放美丽的,唯有甜蜜的爱情。
听母亲这样一说,钱玉禾眼眶一下红了起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邹翠花见了不由心疼道:
“我的乖乖呀,你就非得许大山不可吗?这世上那么多好儿郎,光我们村子里对有你有意的就能挑出两三个来,他们并不比大山差呀。非得那么死心眼把心拴他身上去?”
钱玉禾悬在眼眶里的泪一下掉了下来,哽咽说道:
“我就是喜欢他。从小就喜欢。”
她十四岁时就喜欢他了。可那时她年岁尚小,他与村里另一个姑娘订了亲。后来他上了战场生死未卜,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可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朱水莲。
见女儿这副痴情哀戚的模样,邹翠花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思忖了一瞬后安慰女儿:
“他和水莲不是也没成亲嘛?!只要没成亲你就有机会。何况水莲是个寡妇,已经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大山不一定瞧得上她。对她好说不定就只是感念她曾对他娘悉心照顾。你先别自己瞧低了自己,我的女儿要模样有模样,要品行有品行,要家底有家底,朱水莲根本没法跟你比,日后你多在大山面前露露脸,让他瞧见你的好,我就不信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他许大山会看不见。”
邹翠花这番话给了钱玉禾不少信心,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朝母亲点点头。
邹翠花见她终于想开了些,便说道:
“行了啊。等会儿赶紧去把衣服洗了。我下田去了。”
钱玉禾不由对母亲说道:
“娘,我也去跟你们一起插秧吧。”
邹翠花当即拒绝,“你去干什么!你一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别把手弄脏了。并且田里有马蝗呢,你不怕?”
一提到马蝗,钱玉禾脑海里便想到一个黑漆漆软乎乎的东西紧附在人小腿上吸血的画面,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脚底直发麻。
她忙摇了摇头,“我还是去洗衣服吧。”
*
许大山和朱水莲家的水田已经全插完了,这两天牛又给周嫂子家在用,铜娃和铁娃会帮着看牛。朱大山忙完了田里的活后,想到之前在山里看到的野峰窝现在蜜应该已经酿得差不多了,便一大早进山采蜜去了。
朱水莲先料理了一下院子里和屋后菜园里前些天种下的菜,现在有些已经长出来了,她挑了粪水一点一点浇在那些菜苗的根部,期待它们快快长起来。
之后又拿来夏布缝制她和许大山天热时穿的衣裳,连续做了好几季的衣服了,她的针线活也越来越娴熟,做出来的衣裳也精细了许多,看着许大山的衣服上细密整齐的针脚,她的心便充满了欢喜,想着自己做的衣服再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了。
许大山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大块金灿灿的蜂巢,但朱水莲首先注意到的却是他脸上和手上的蜇伤。只见他的右眼又红又肿,只剩下一条眼缝,右边的脸整个都变了形,两只手上也有多处红肿。
朱水莲心口一下缩紧,忙接过他手中的蜂巢放到一边,然后用干净的帕子沾了盐水给他清洗被野蜂蜇过的伤口,她语气心疼地抱怨他:
“早上就让你别去,你偏不听。被蜂蜇成这样,不疼吗?”
许大山面对她手指间的温柔触碰,听着她紧张又关切的责备,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胰子香味,身上原本要了他半条命的疼痛忽然就得到了缓解。
心里有一种似比吃了蜜还甜的奇妙感觉一点一点蔓了上来。
他默不作声地乖乖坐着,享受着她带给他的温暖愉悦。朱水莲就站在他面前跟他擦洗眼睛,他甫一垂目,入眼的是一节女人细腻的脖颈,颈子以下被隐在紧密贴合的衣领里,再往下便是微微起伏着的迷人曲线。
他不自觉地喉间一滚,放在膝上的手因心里渐起的情绪一下紧握了起来。
“很疼吧?”一声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朱水莲正准备给他清洗手上的蜇伤,却发现他两手紧握成拳,全身绷紧。
许大山忙转移视线,极不自在地看了看她满是关切的眼眸,双手随即松散开来,身体也整个放松了,朝她笑道:
“有一点。”
朱水莲撇撇嘴,哪里只是有一点,肯定疼死了。野蜂蜇人她可亲身体会过的。
并且野蜂是有毒的,他被蜇得这么严重,尤其又蜇在眼睛上,她真有点担心。
之前听他说过他有办法对付这些野蜂,所以早上他出门时,心里虽然有些不放心,但到底存了一丝侥幸,他坚持要去时便也没过多阻拦。
谁曾想他一回来就变成了这副猪头模样。
朱水莲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为了弄蜂蜜给她吃,他也不会去冒这个险,因此更加细心地帮他清洗。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的女人的娇俏与温柔神态。
这是以往的她从未有过的一面。
我来了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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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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