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肃敛声。
后来知道二郎君这位朋友姓崔。
京城崔家和陆氏交好,更有个崔氏女子与二郎君自小定下婚约。
叫崔什么芜,还是湖?
陆衡一定不记得这些琐事,云肃也想不起来那崔氏女到底叫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位崔娘子面熟,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字听起来与崔氏女相似。
“崔娘子,请。”
茶桌设在窗边,雅间内无人伺候,陆衡抬手倒了一杯茶递向她。
崔妩没有碰杯子,她不忘正事,把紧锁的匣子给了陆衡。
他看一眼就放到手边,询问她,“近来可好?”
崔妩每次听到他这般寒暄,心里总不免突地一下。她看了看陆衡,再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声音略低些回话:“已过去月余,郎君尽管宽心。”
她绝不会有孕。
陆衡露出意外的神色,她怎么会认为他问的是那事?
“前几日风大雨大,想到崔娘子身子单薄,故而……”
陆衡顿住,望着她,如实道:“有些担忧。”
崔妩刚刚平静的心潮再泛波澜,他的眼神直白纯粹,不掺异色,反而灼得她心慌。
她的视线胡乱瞥去别处。
崔妩隔着手绢拿起桌上一块糕点,慢慢咀嚼时有细碎粉末沾在她的唇上,她叠起帕子很仔细地擦拭。
唇脂明丽,手绢上沾染淡淡的红,柔软的双唇张合间,偶尔能够见到唇缝间微露的贝齿。
陆衡静望,深色眼眸中清晰观望她的一举一动。
迎窗清风拂过,崔妩身侧的一缕发飞掠而起。
思索再三,她提到顾昭。
“老夫人让我带句话给你。”崔妩只管把顾老夫人的原话告知。
陆衡听了,面上神情不辨喜怒。因他未语,崔妩看过他的脸色后,再道:“我不知你们有何仇怨,可那只是一个孩子,他的世界本无对错。”
陆衡平淡陈述:“有时出生就是一错。”
“家世和父母都不是他能抉择的,如果有得选,谁会想一出生就没了依靠。”
比她还要可怜。
至少她幼时有过一段和父母团圆欢乐的时光,顾昭迎来的却是家破人散生生分离之苦。
陆衡见她低垂眉目,藏住了喉间想要告诉她顾家实乃罪有应得的话。她不知内情,没必要为这事与她相争相辩,搞不好还会让她以为他十分冷酷无情。
“继续。”
陆衡温和开口,想听她继续说。
她驳了他的话,他不生气?
崔妩噎住。
陆衡再推动一只碟子到她面前,装着的糕点和先前她尝过的是一种。
又甜又腻。
崔妩不仅不喜欢,陆衡此举更教她心生异样。
“不必了。”
崔妩声音细弱地拒绝他的“好意”。
离开时从衣袖褶皱里落下了一只手绢,飘然而落,宛如栩栩如生的蝶。
蝶翼边缘,还有一撇淡淡的红。
陆衡挥手拾起,于掌中平整铺放,展开后才看清手绢上精致美丽的绣样。
是茶花纹。
此花已过时节,仍被她置于帕上、放于身边,引得陆衡不由遐想,她喜欢的是红茶花么?
将这方手绢拿得更近,才能嗅出一抹幽微雅致、若隐若现的香,比她衣上的香味更软和。
陆衡回想起她用这个帕子擦过嘴唇,许是唇脂香郁,但或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也曾以这方茶花手绢擦拭过,冒出薄汗的脸颊、细颈、耳后。
……
回到顾府。
侍女告知崔妩,大夫人在找她。
因着曾在姑母院子里见过这侍女,所以崔妩没有起疑,跟着过去。直至侍女七绕八绕将她带到府中极偏僻荒凉的场所,她这时开始警惕已经来不及。
“得罪了。”
她被侍女从身后捂住口鼻,吸入大量迷药,很快瘫软倒地。
风吹动细长的草叶翻滚,一下一下扫着她的脸,崔妩却毫无知觉。
再度睁眼,景象变幻。
崔妩昏昏沉沉抬起头,粗略放眼一望,只觉面前一片金碧辉煌,灯火明亮,仿佛有一滴火烛泪要滴进她的眼中,无比刺眼。
不远处的衣架上挂着一套新制的新娘婚服,背后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偌大的喜字图。写这喜字的人着实心切,竟然没有等到墨汁干涸,便将这张图竖着贴起,以至于“喜”的尾端流落两行红墨汁,像是双眼垂下两行血泪……
满室喜色红光,崔妩却觉得氛围可怖。
视线再掠扫而过,室内洒了一地的经书文字,凌乱纷纷,崔妩的手脚被绑住,她努力移动身子凑到距离最近的经书前,才能看到上面的字。
“自诸妄想,展转相因。”
这字迹,出自她手。
是她抄写过的佛经内容!
她曾经还想过把它当做顾老夫人的寿礼献上,后来却不翼而飞的那些经文。
不是不见了吗?
为什么又重新出现?
崔妩猛地颤动心房,心跳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醒……了?”正前方男子声音幽幽。
崔妩知道是谁,也正因如此不去看他,忿怒令她垂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发抖。
畜牲。
“表妹,你瘦了,胆子也变小了,连看都不敢看我?”顾峥从远处走近,欣赏她被捆缚四肢只能求伏在地的模样。
不论他怎么说,她连一个字的声都不肯出。顾峥喜欢她当笼鸟时过分柔弱的美丽,最看不惯她明明受制于人还要咬牙坚持的隐忍。
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为什么要忍耐?恨他,说出来就是,说出来让他痛快。
顾峥怀着狰狞的心思上前,见她一直垂着脑袋,将要去扶起她,谁知崔妩眸子一紧,受到刺激又晕过去,直挺挺地倒在他的靴前,不似作假。
“来人,叫……”
顾峥下意识想叫人去喊医士过来,可是他犹豫了,担心会暴露她的位置引来旁人对她的窥视,顾峥压下了为她求医的想法。
“进来。”他让侍女过来伺候。
“大公子,您给我的药我是按量用的,我也不知道崔娘子为何还晕着。”侍女解释,脸上颜色惨淡。
“最好是你说的那样。”顾峥扯动嘴角,对着侍女假笑:“好好看着她,听到没有?你要是看不住她,就自己把眼睛挖了,之后,也不必来见我了。”
顾峥言辞凶戾,侍女被吓哭了。她哪里想到前一天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大公子,诱导她为他办事,今天就换上一副阴狠的嘴脸,比恶鬼可怕。
“自诸妄想,展转相因。”——《楞严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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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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