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瑜很久没有那么开心了,自然一口揽下开车这个苦力活。
唐风眠把车钥匙扔给他,“把车开到门口等我,我去下洗手间。”
李羡瑜一把接过来,抬头朝刚才那个差点让上千人心脏骤停的地方望去,现在只有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在收拾台面,而那个挑动人神经的主角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他很快摇了摇头,一路哼着小调慢悠悠朝停车场走去。
野外的小路崎岖不平,乱石杂草成堆,连块平整的地面都没有,路灯像垂头丧气的夜班工人无精打采地发出微弱的光芒,就连月亮都躲起来不愿露面。
怪不得唐风眠这个人精不愿跑这一趟,李羡瑜腹诽。
“喂,小子,你站住。”有人在黑洞洞的夜里喊话。
李羡瑜假装没听到,心无旁骛走向几步之遥的跑车,直到一块碎石从远处飞过来砸在他的裤管,他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心想着果然古语都是对的,福兮祸之所倚,这找茬的是躲不过去了。
李羡瑜转过去:“找我?”
后面站着三个人,显然是一个带头大哥和两个小弟的搭配。
带头大哥说:“你小子今晚赚了不少钱吧。”
李羡瑜笑笑:“运气好,赚了点零花钱。哥们儿,要不要晚上吃个夜宵,我请客?”
“嘿,谁稀罕你的夜宵。你在馆子里我就留意到了,坐第一排那赌注,少说也赚了几十万美金吧?这零花钱可不少啊,把零花钱借给哥用用?”
李羡瑜第一次遇上这种明目张胆的抢劫,觉得好气又好笑,“哥们儿,想必你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规矩你懂得,钱还在拳击馆呢,可一分钱还没到我手上。”
带头大哥瞥了瞥李羡瑜身后的豪车,说:“拳击馆的零花钱还没到手,口袋里的零花钱总可以吧。”
李羡瑜掏了掏口袋,两手一摊说:“今儿恰巧没带。”
边上的两个小弟失去耐心,嚷嚷道:“大哥,别跟他客气,让我俩给你扒下来看看。”
带头大哥不置可否,小弟们得到默允,迫不及待跳蹿向前,差点要撞到李羡瑜身上,李羡瑜重心不稳,倒退一步,跌坐到跑车车头,车子被触碰后发出一串警报声。
小弟们练得一声肌肉和硬拳头,毫不客气地提起李羡瑜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小子故意的吧!”
李羡瑜有些狼狈,微喘着气说道:“放我下来。”
小弟们不理会,变本加厉,提着他的衣领把他重重摔在车头,车子又发出一阵尖锐的警示音,可惜这里位置偏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嘿嘿,把钱交出来。”他们嬉皮笑脸地威胁道。
李羡瑜惨然一笑:“总要先放开我吧?”
两人不罢休:“别想着跑。”
这时其中一个人突然闷痛叫了一声,另一个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就感到有个冰凉的东西划过脸颊,又掉了下去,然后他捂住脸,也忍不住吃痛“啊”了几声。
几个人抬头朝不明物飞来的地方看过去,路灯下一个戴着半个面具的男人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里把玩着石头,面具下方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不会是刚才台上的X吧?” 其中一个小弟颤颤巍巍地问。
戴着面具的男人不答,另一个小弟抢白道:“戴着面具就是X啊,老子哪天也搞一副冒充X。”
“你说的也对。”刚才那个小弟顿时冷静下来。
带头大哥看到有人要坏自己的好事,亮出一把发着幽幽冷光的匕首,慢悠悠地朝他走了几步,凶神恶煞地说:“没事的话滚开,否则爷手里的刀子就要刻在你蛋蛋上。”
两位小弟听得老大的一番调侃,“咯咯”笑出声来。
谁料戴面具的人嚣张地朝他勾勾手。
这是是让他再靠近点的意思。
这个轻蔑的动作无疑在挑战他的权威,顿时带头大哥怒火中烧,他要让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样的狠角色。于是他飞快地转了转手里上的利器,毫不犹豫猛地甩手朝面具人的胸口飞掷过去。
后面的两位小弟刚想为老大摇旗呐喊,就见那支匕首稳稳地落在面具人的掌心。
他们面面相觑,立马撇下李羡瑜跑到老大身边,像两只忠心耿耿的家犬。
现在轮到面具人转着匕首把玩了,不过对面人多势众,也并不怯场。
带头大哥做了一个手势,两位小弟会意,握着拳头扑向面具人。
面具人灵巧地躲过去,随后一个上勾拳,一个横扫,轻松轻松把两个人打倒在地上。
一个鼻血横流,一个捂着脸,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音都在颤抖,“老大…老大…我们要不要先撤…”
带头大哥见形势不妙,咒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跑。” 然后一行人趔趔趄趄地跑远了。
戴面具的人一阵轻笑,摇了摇头,正要抬脚离开,却见前面的矜贵少爷还躺在车前盖上。
好人做到底,他走过去,朝大少爷伸出一只手。
光线幽微,但李羡瑜仍然确信这张戴面具的脸与方才赛场上的那张脸无异。此刻他穿了一件宽松的浅色套头运动衫,下身也是宽松的运动长裤,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那些健美结实的肌肉全都藏起来了。
见李羡瑜盯着自己发愣,面具人便直接拉住他的手把他跩起来。
这双手宽大温暖,掌心有一些薄茧,李羡瑜可以感受到粗浅的纹理,还有掌心传来的热度,他突然想起在遥远非洲的那个下午,也是这样一双手拉着他跳进马厩的干草堆,然后发生了一连串比电视剧还狗血的事情。
真是孽缘,李羡瑜不由地露出一个苦笑。
李羡瑜站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靠得很近,一股清新的皂角香味飘进他的鼻子,他用力嗅了嗅,轻轻说了声:“谢谢。”
对方显然不打算开口,见他无大碍,摆摆手就转身了。
李羡瑜还是没忍住:“我们见过,对不对?”
前面的背影只微微一顿,随后大步离开。
过了一会儿,唐风眠从拐角处跑过来,喘着气说:“我的祖宗啊,我在门口都等了几千年,怎么就是不见你来,你不会忘记怎么开车了吧?”
走到近处,唐风眠才发现李羡瑜的异常,他们今天一身正儿八经的伴郎服都没换就过来了,他身上的三件套还服服帖帖地,可是最爱形象的李羡瑜的领带七歪八扭,衬衣上的扣子掉了,抹了发胶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回过神,“你不会被抢劫了吧?”
李羡瑜呼出一口气,“差点。”
唐风眠跳起来:“是哪个不要命的,竟敢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我马上让俱乐部去调监控,揪不出来我就把这俱乐部给烧了。”
李羡瑜却轻描淡写:“算了,小事。今天好累,还是早点回去吧。”
唐风眠见他面露倦意,便没说什么,从李羡瑜手里拿回钥匙,又一把把他塞进副驾驶,替他系好安全带,心里咕哝着:“从来都是别人为我鞍前马后,跟这家伙在一起,我又是当司机又是当保姆。”
*
季安成走进赫蔺渊的单身公寓,熟门熟路把冰箱里的啤酒和食物拿出来,皱着眉头朝在客厅喂猫的赫蔺渊喊道:“你小子,是不是从来不开火,这里面的东西怎么跟我几个月前来的一模一样。”
赫蔺渊丢下猫粮,走进厨房,“爸,我一个人,懒得做。”
季安成不满道:“以后找了老婆,不做饭怎么成?”
赫蔺渊默默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把冰镇的啤酒倒进去,雪花“哗”地涌上来,将将好在杯子口停住,一点浮沫都没有冒出头。
“爸,我今天打得还不错吧?”赫蔺渊顾左右而言他。
何止还不错,今天俱乐部的董事们也都在观看比赛,赛后俱乐部的经理软磨硬泡,差点要跪下来求他签卖身契。季安成一如过去那般圆滑地拒绝了,毕竟这里只是赫蔺渊的练习场。他不愿意看到儿子成为这些巨富和赌徒手中的筹码。
季安成一边熟练地在灶火上翻炒,一边偏头跟赫蔺渊聊天,绕来绕去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不要一心只想着那件事情,该过的生活还是要过的。”
赫蔺渊靠在冰箱上,沉默地喝了一口冰镇啤酒,一股冷飕飕的凉意直窜入胃,苦味在他的舌尖弥漫开来,良久他才开口说:“爸,我知道,可是我……”
炒米粉的香味在厨房里四溢开来,猪油滋滋地冒着热闹的音符,掩盖住一时沉默的尴尬。
季安成很矛盾,当年的事情,他也想找出真相,然后为兄弟也为自己一报血仇。这十几年的苦熬,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仇恨就像树根,一直深深扎在他的心口,好在有妻子的慰藉,有子女的慰藉,他才能带着半身残废踉踉跄跄熬过来。
可是赫蔺渊除了一心复仇外,生活里面似乎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十岁之后,他就背上复仇的十字架,一直到今天。他习武,练拳,格斗,射击,这一切,只为等到找到真凶的那一天,亲手终结这个恩怨。这便是他现在生活的全部意义。
而亲情、友情,尤其是爱情,这些温暖美好的感情,都是这股执念的软化剂,他心里很清楚,家庭的温馨和爱人的欢愉能让一个人变得多软弱,这份软弱,是一心复仇的人万万不能拥有的。
所以他很矛盾,他不能既指望赫蔺渊铁石心肠,又指望他能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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