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珩和秦昱都是一高出来的学生,后来一高又扩建了几回,但大体格局没变,很容易就找上了高二教师办公室。
听闻他们的来意,阮银砾的班主任似乎并不吃惊,更让他挂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您二位,是阮银砾的……?”
“哥哥。”秦昱对答如流,“远房表哥。”他没多说更多信息,说多错多,更何况这也不是今天这场会面的关键所在。
秦昱开门见山:“银砾回家说,他的保送名额被取消了,理由是他作弊。”他微微抬了抬手谢绝了老师推过来的茶,双手交叉搁在办公桌上,浸淫在社交圈多年的上位者气息瞬间迸发,“我想,这不是什么小事,老师是不是起码得给我们看看证据?”
林牧珩在旁边打圆场,道:“老师,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搞清楚来龙去脉。要是我们家孩子做错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异议;如果不是的话,这里头就得好好讨论一下了,您说是吗?”
秦昱和林牧珩是老朋友,互相一开口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往常多是林牧珩在外面扮白脸秦昱唱红脸,这回秦昱心里憋着火,一上来就把林牧珩的角色抢走了,纹身师就只能接过话茬温声温气地打商量。
班主任自然也能理解他们两个的心情。当时处分结果下来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阮银砾是他班里唯一一个被保送的,这个时候出了事,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事情我先给您二位解释解释。”班主任开口,从抽屉里掏出阮银砾这次的月考理综测试卷,把最后一道物理题翻给他们两个人看,“问题就在这题上。”
因为学生即将高二升高三,所以最后一道题出题老师是有意想给学生下马威的。题目是最近物理竞赛的大题自主改编,难度很大,几个学科老师拿到题都没能做出来,但阮银砾做出来了,还一分没丢。
“这不是挺好的吗?”林牧珩问,“我们家孩子拿过奥赛奖,人聪明,做出来也无可厚非吧?”
“还是说你们的逻辑是,只要这题做出来的,都算作弊?”秦昱沉着脸接着问。
班主任摆了摆手。问题不是阮银砾做出来了,也不是阮银砾做的全对。而是阮银砾的解题思路和方法步骤,明显跟命题老师提供的参考答案一模一样。这道题又不止一种解法,哪怕其中某一步换个公式套用,也能得出正确答案。但阮银砾的答案却跟参考答案是一字不差。
“这题是我们学校新从京城调来的物理老师出的,外面的参考资料上没这个题,根本不可能做过。”班主任说,“后来我们觉得这样定罪确实草率,去调了物理办公室门口的监控。”
班主任又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监控拍得清晰,在月考前两天阮银砾进到物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张手写的信纸。班主任把视频细节放大,其中一张上面明明白白地就是这次月考的最后一道题。
“偷题,作弊。”班主任一锤定音,“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所以学校才决定取消他的保送资格。”
视频还在接着播放,班主任叹了口气,想要暂停,却被秦昱猛地按住了手。男人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班主任看,一字一顿地问他:“新来的那位物理老师,叫什么名字?”
回到家的时候石凯正领着两个小孩儿打魂斗罗,林牧珩冲着石凯使了个眼色,后者把游戏手柄一扔,环着赵奕钦就跟在林牧珩后头进了书房,只留下一个还抱着皮卡丘不松手的阮银砾。
“回来了?”阮银砾抬起脸问。他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小孩儿的自我排解能力和自我开导能力让秦昱自叹弗如,但尽管如此,该告诉他的还是该说。
“嗯。”秦昱把风衣脱了,随手搭在沙发背上。他一手撑着阮银砾侧方的沙发扶手,倾下身子来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阮银砾。小孩儿眼眶还红着,应该是哭过,“阮银砾,对不起。”
他没能解决掉这次问题,小孩儿被偷走的保送资格还不回来了。而他明明已经推断出所有的关节,却缺少一个最关键的证据替阮银砾翻盘。或许有,但他的退缩不允许他再去见一见那个人。
“没关系。”阮银砾想了想,伸出手来环住秦昱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两下,“你相信我没作弊,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比保送资格更重要。”
秦昱蓦然被小孩安慰,只觉得心里更揪得紧。他的手卸了力,环着阮银砾两个人就滚进了沙发里,皮卡丘被他们挤到一边,半拉身子搭在地板上,显得无助又可怜。
“你为什么要去物理办公室拿那个题目?”秦昱哑声问。
“因为钟老师说,要给我开小灶。既然已经拿到了保送名额,奥赛也有了不错的成绩,那么高三一整年冲一冲物竞,也不是没有拿荣誉的可能性。”阮银砾乖乖地回答他,“他让我去他办公桌上拿手写的题目,做完了再重新放回去。答案不要写在题目那张纸上,他之后会抽出时间来给我讲。”
“那你没觉得奇怪吗?”秦昱问,“月考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题目。”
“我以为是巧合。”阮银砾答。小孩用力地把自己缩进秦昱的怀里,揽着他的脖颈蹭了蹭,他其实也已经想明白了大概,“他说还会给另外一个人补课,所以我以为他只是单纯地……”
单纯地什么?这件事情从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栽赃,甚至连物理老师在阅卷时拿出来的参考答案,都是阮银砾上交过去的、自己写出来的解题步骤。
与其说是阮银砾抄了参考答案,倒不如说是参考答案剽窃了阮银砾的思路。
“你拿了两张纸,另一张上面是什么?”秦昱接着问。
监控视频没拍到底下那张纸上写着什么,透出来的一角上面露出来几个字母符号。但是学校方认定阮银砾也一并拿走了这道题的参考解答——而为之做佐证的,就是阮银砾口中的钟老师的证词。
钟老师说他将出的题目和写的答案放在了一起,两页信纸连在一块儿。但阮银砾却说:“另外一张上面就是几个物理公式,什么也没有。”
“跟这次考试的题目没关系?”秦昱确认道。阮银砾摇摇头。
物理办公室的监控、阮银砾的试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种无端的猜测。真正让这一切处处是漏洞、随时可以被推翻的布局合理化的,就是钟老师的证词。
钟老师不仅这么说,甚至在学校前来调查的时候,拿出了同监控视频里无二的写着题目的信纸,底下那张赫然是参考答案。他做的巧妙,骗过了所有人,但没能骗过秦昱。彼时他还分外愧疚,说自己没能放好题目,才让阮银砾犯了这种错误。
但秦昱不信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秦昱只信阮银砾。
“钟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阮银砾问。
秦昱没回答他。男人抱着小孩,一下一下地捋着阮银砾的头发。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昱附在阮银砾的耳边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有些事情再躲下去也没有必要,哪怕不想见,有些人就能利用各种方式撞到你的眼前来。秦昱这辈子都不想再同钟渺打交道,但如果是为了阮银砾。
但如果是为了阮银砾,秦昱想,一个钟渺而已。
他的小孩该有万丈荣光锦绣前程,钟渺已经毁了一个秦昱,不能再让他毁掉一个阮银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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