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晚上,苏芮跟蒋霜睡一个房间。

跟苏芮的房间不同,她房间是隔出来的,小小一间,因为没有窗,不开灯是全暗的。

“对不起。”这里就这条件。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超有安全感的好吗?”

洗过澡后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苏芮侧着身,抱着她的手臂聊天,提到傅也时,苏芮说:“他好像跟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像他那样的小混混,肯定叛逆不听话,但是他给家里做农活诶,什么都不让奶奶拿,他还挺孝顺的。”

蒋霜点头,说:“他是挺好的。”

不好的是命运,如果他在一个正常普通家庭,父母没有离婚没有抛弃他,他没生那场重病,他能听到,他也会跟他们一样,坐在教室里,想的是未来考上哪所大学,

“好可怜。”苏芮叹气,不过注意力很快被班里的八卦转移,谁喜欢谁,谁跟谁告白被拒,哪两个好像在谈恋爱,这些,她如数家珍。

聊到半夜,蒋霜困到熬不住,才紧急叫停。

第二天一早,陈阳也没睡好,刷牙时呵欠连天,说他们女人可真能聊的。

到中午吃过午饭,三人搭车回学校。

傅也的消息还是别人传过来,有好的有坏的,蒋霜也会遇见他,有时间就一起吃碗面,更多是路边擦肩而过,她主动打招呼,没过一会,傅也折返回来,丢过一瓶牛奶。

蒋霜刚开始懵懵的。

傅也隔着马路,食指与拇指捏了个圆,两只手交替着往上叠,最后扯着唇线,看出点嫌弃意思。就这么个动作,比划完就直接走人。

苏芮好奇问:“什么意思啊?”

蒋霜愣在原地,也反应了好一会,手语接触多了,一些表达就有迹可循,有些形象化,傅也的动作,是一节一节的,是竹子?

竹竿?

她抿了下唇,弄懂了,道:“……他说我像竹竿一样。”

她的确很瘦,来舅舅家后好一些,至少不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啊,他说你瘦得像竹竿,所以给你牛奶补身体?”苏芮也明白过来,笑了下,拍拍蒋霜的屁股,“我们霜霜还在长身体,是要多喝点牛奶哦。”

“……”

蒋霜握着那瓶牛奶,到晚间时喝掉了。

她刚开始不习惯那个味道,有点腥,想着对身体好跟不能浪费一滴不剩喝掉,多喝几次后才慢慢习惯。

春节临近。

舅舅进了一批礼花鞭炮,更多是小孩玩的,擦炮、摔炮、滴答筋、花筒……种类多,价格便宜,一两盒可以消磨一整个下午。

最热销的是擦炮,五毛钱两盒,捏着头,擦过纸盒边的磷纸,丢水里、放瓦片下、或者随即吓唬路人,能玩出不少花样。

小卖部前,挤着一堆村里的孩子。

蒋霜就看着他们,不许他们丢到路人的脚边去吓人,口头上说没用,她板着脸,说谁要是不听话,就是拿钱来也不卖给他,几个才乖乖听话。

越到年底,生意越好,舅舅又去进了一次货。

除夕,小卖部也会开着,舅妈要跟其他婶婶做年夜饭,守铺子的责任就落在蒋霜身上,这一天来买的东西也不少,多是买饮料烟酒的,炮仗也很好卖,就这么一直到晚上,陈阳跑来叫她吃饭。

饭前会先给过世的亲人烧纸,一般是舅舅带着蒋霜跟陈阳。

一堆是给蒋霜父母烧的,舅舅往里面添纸,黄纸遇火就燃,火光映在脸上,舅舅说:“都烧在这,姐,姐夫,你们自己来拿,多给你们烧点,你们在下面也保佑抱我们。俩孩子都还不错,眼看着都要上高三了。”

蒋霜一张纸一张纸盖上去,先冒起烟来,很快,火焰窜出来。

“霜霜,舅舅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是你妈妈养大的,那时候家里穷,有点粮食就被你嘎嘎噶公换烟换酒了,人都快饿死了,你妈妈那时候也不大,天天往山里钻,什么能吃摘什么,什么能卖就采什么。”

嘎嘎噶公是他们这边称呼外婆外公的。

“后来,你妈妈结婚早,也是运气好,遇见你爸,日子好过很多,给我钱让我出去打工,我那时候,十三四岁,贪玩,不落实,你妈怕我连回来的钱都没有,就把回来路费缝进衣服里。哪里晓得,那钱还是被我花光了,回来一分钱都没有,扒火车,抓别人的鸡当给司机搭车,还真这么一路给荡回来了。”

“……”

蒋霜笑:“回来被打了吗?”

“打,怎么不打,那么大竹竿都快打断了,你妈凶的很,我从小不知道挨她多少打。”舅舅咧嘴笑笑。

也是真的气坏了。

出去一趟,钱花光不说,面黄肌瘦的跟逃难回来似的。

抓着就摁到地上打,是真打,边打边骂,打完骂完自己先哭了,走到一边自己抹眼泪,他看着,比被打还难受,那次之后,人也踏实了。

蒋霜已经没有印象,对爸妈的记忆,只剩下称呼。

舅舅低头点燃一根烟,衔在嘴边:“我现在还挺想被打的。”

纸烧完,照例是要磕头。

也能许愿,舅舅的愿望一如既往是保佑家里平平安安,

舅妈从厨房里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好了,吃饭了。”

舅舅拿来鞭炮点上,鞭炮炸完,一家人齐齐整整吃饭,一年眼瞅着就只剩个尾巴。

比较起来,傅家算是最清冷的。

傅奶奶前后生了三个孩子,两个都没能养活,只剩下一个小儿子,离婚后把傅也丢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几年里都没通过一次电话,听同村的人说是又结婚了,在女方那边定了居,这辈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即便这样,傅也也买了对联,买齐了年货,起了个大早做一桌子菜,别人家的有的,他未必会少什么。

傅奶奶烧纸祭祖,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只希望孙子能健健康康,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傅也没什么可拜的,站在边上,看奶奶虔诚磕头。

到晚上,少不了看春晚打牌搓麻将。

蒋霜守在小卖部,脚底下有盆炭火,整个人被烤得暖烘烘的,她没事可做,就拿着本书看起来,有时候会有人来换零钱,她攥着那张一百的,在光下翻看一遍,确定是真钱。

“大过年一个人守铺子,不去跟朋友玩?”换钱的叔叔问,村子里互相都认识,蒋霜是他们公认的,村里最省心的小孩。

蒋霜将找来的零钱递过去,笑道:“我要是跟朋友去玩了,您这钱不就没地儿换了,找您的一百,您数数。”

“不用数,还能信不过你这高材生吗?”

“数数放心点,怕弄错了。”

叔叔眯着眼笑,说:“我看了,这村子里的小孩,就属你最懂事。你舅舅,好福气哦。”

“……”

等人走,蒋霜又坐回去,拿书继续看。

她已经习惯除夕夜守铺子,舅舅舅妈好不容易喘口气,陈阳从小玩伴多,就她一个人没什么可干的,一个人待着,冷不着也饿不着,看看书,时间轻易就被打发掉。

十一点已过,又有人来,身影靠上窗口,蒋霜的视线从书里抽离出来,看清楚来人。

傅也撑着窗口,眼瞟过她看的书,书皮上贴有县图书馆的标签,蒋霜放下书,笑了下,先打手语问他要买什么?

她的手语已经进步许多,日常交流没多大问题。

傅也问:这么晚还开着?

蒋霜回:还早,都没过十二点,毕竟除夕这天都睡得挺晚。

两个人算得上都“无所事事”,就这么聊天,难免会提到期末成绩,蒋霜随手就从书里抽出成了临时书签的成绩单,傅也撩了下眼皮,对她这个的动作轻啧了一声。

就好像她是特意等着这一刻的。

事实上,有那么一点。蒋霜撑着手臂,等待他的点评。

他打开对折过的成绩单,偏过身,将成绩单拿在灯光下看。

蒋霜重回班里第一名,物理提高不少,刚好擦过优分线,虽然没拿到高分,但也只跟前第一名几分的差距,这几分,轻易从其他科目里找回来。

还不赖。

他扯着唇线,给出评价。

蒋霜抿唇笑,微微抬起下颌,表示欣然接受这个评价。

午夜十二点一到,天空准时放起烟花。放烟花也是有讲究的,往往是谁家赚得越多,放的烟花也最多,互相都憋着股劲儿,不肯轻易认输。

蒋霜站起身,从窗口探出去,擦过傅也的肩,他斜靠着看过去,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烟花寂然地张开又熄灭,世界在他这里,是一部漫长的默片。

他的目光干净清澈。

烧纸时,蒋霜有向父母许过愿。

第一个。

希望她能考上大学。

还有一个。

替傅也许的,希望他以后能听到声音。

长命百岁……打出这个词,脑子里就闪过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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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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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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