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蒋霜换好衣服,忐忑地走出来,迎面对上傅也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她还没照镜子,神情有些局促地问怎么样。

傅也点头,让她自己看看。

那是条蓝色的吊带裙,有很浅的白色印花,腰部收得紧紧的,衬得身形高挑纤细,再套上白色小开衫,只露出两根锁骨,娴静内敛。

她立在镜子前,既因不习惯而局促,又因镜子里崭新的自己而雀跃。

导购在旁边,夸赞道:“很好看啊,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漂亮又水灵,就应该有更多色彩。”

蒋霜从镜子里,看身后的傅也。

他视线漆黑,勾着唇线。

买了几件衣服,装在纸袋里,从商场出去,吹着热风,也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没几天,傅也又买了支手机,同样的款式,只是黑色的外壳,蒋霜手上的手机,就变成多余的赠送。

她知道他的意图,但拿他没办法。

蒋霜想将用工资抵扣掉手机费用,傅也还是那句话,用不着,他有钱。

她也犯倔,又将手机退还回来:“我不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

“我有钱,当我买的行吗?”蒋霜望着他,眼里水波流转,“从我工资里扣。”

她当时跑来找他,让他带着自己赚钱已经是厚着脸皮,她不能,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好。

傅也将手机塞回她手里,她不要,他就打开她的手指,放回掌心后,又压住她的手指,握紧,他手掌粗糙,是干过重活的印记。

“拿着。”

“你工资能有多少,上大学什么都要花钱,你逞什么能?”

蒋霜呼着气,手机硌的不只是她的手,还有其他地方,她扭头,眼圈发红。

开学前两天,蒋霜要先回去收拾行李,然后搭上去省会的火车去学校,当天两个人没出去,傅也去附近餐馆打包了几个菜回来,吃过饭,算这段时间赚下的钱,按照之前说好的分成,分给蒋霜六千,加上申请的助学贷款,学费有了,上学时候再做点兼职,放寒暑假也找份工作,日子总不算太难。

钱被装在信封里,傅也说待会陪她存进学校寄来的银行里。

“好。”

蒋霜平静收拾掉桌上的打包盒。

夜里洗过澡,自然而然地平躺在同一张床上,关了灯,所有的光源,是窗外的月光,月光沉静如水,照得室内同样寂然。

傅也抬起手臂,影子映照在墙面上,手指或曲或直,变幻成老鹰、小狗、兔子……久远的让人记不起这种小把戏是谁曾做过来哄他们开心的。

蒋霜看得很认真,眼底湿润。

她转过身,面向他,昏暗光线里瞳孔熠亮,傅也动作停滞,偏头,视线交互,两个人本能地靠近,鼻尖相抵,呼吸里,燥热潮湿,被拉得绵长,直到唇瓣相贴,体温交换,震颤不安的灵魂得到安抚,他扣着她头,碾过她的唇瓣,深入,直到尝到甘甜的味道。

蒋霜的眼泪沾湿他的脸,他放开她,粗粝指腹摩擦过她的眼睛,眼睫不停地在颤,像碰触一只脆弱易碎的蝶翼,他低头,吻她的眼睛,也吻浸湿的脸颊……胸腔饱胀酸涩,像是要被撑裂开,又觉空洞的很,急需什么来填补。

渐渐有些不可控,亲吻滋生出更多空虚感,急需肌肤相贴。

生着粗粝茧子的手扣住脖颈,温热的指腹按着她的下巴,力道有些重,宣泄着某种情绪,他看着她,像是这世界完美无缺的艺术品。

她眼里闪过细碎的情绪,渴求、悸动、害怕……被他漆黑灼亮的视线包裹,连带着灵魂。

蒋霜是愿意的,她想告诉他,她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决定的。

就像献祭一般,她滋生出一腔孤勇,她跪坐起来,手指捏着衣角,双手举高,脱掉了皱得不成样子的T恤。

傅也眸色深谙。

蒋霜双臂垂下,感觉到肩颈的僵硬,年轻的身体被月光照着,纤细的脖颈,薄削两肩,手臂细长,弧线很漂亮,腰肢那么细,没有任何赘余的弧度,凌乱的短发下,是双透亮的眼,透明一般,泄露着她的心事。

是视线难以移开的漂亮。

傅也也并不否认,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偏移。

二十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没有半点想法是不可能的,夜里,总是不得安宁,她如镜中花水中月,美好的虚幻,她带水雾的眼睛,像是布满水汽的玻璃,总是凝望着他,倒映着他的影子,或粗暴,或温柔,梦里醒来,心情糟糕到想骂脏话。

但也止于此。

蒋霜启唇,声音很低,低到她疑心傅也是听不到的,她道:“可以的。”她是愿意的。

傅也没有任何动作,打量的目光,更像是欣赏艺术家手下的雕塑,每一根线条都堪称完美,即便他这样毫无艺术造诣的俗人,也能被打动。

静默了好一会,蒋霜手臂绕过后背,准备解开内衣扣子,被一只手抓握住,扯着她,放在身前。

“够了。”傅也开口。

蒋霜摇头:“还不够。”

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她想告诉他,无论是念还是不念大学的蒋霜,都会选择他,没有任何区别。

傅也只是笑了下,拿过她脱下的T恤,从头给她套上,动作生硬又粗暴,但还是给她穿上,头发被弄乱,他索性坏意地揉了好几下,直到头发乱得不成样子。

蒋霜感觉眼泪快满溢出来,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他。

她迫不及待想要给这种不确定一个确定的结果,他怎么会不知道,所以他不要,他不会给她的未来套上枷锁。

“为什么?”蒋霜声线颤动。

“不为什么。”

“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傅也没有直接回答:“不早了,该睡了。”

蒋霜盘腿坐着,眼泪如透明丝线,出现在脸颊上,她悄然抹掉,僵坐着。

沉默如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冲动的情绪褪去,也许这已经是她此生最大的勇气,而现在,勇气耗尽,她感受到疲惫,不只是身体。

两个人重新躺下去,隔着一定的距离,像潮水退去,安静的可以,蒋霜睁着眼看天花板,想了很多,想过他们之间无数的可能性。

许久,她问:“你会来看我吗?”

等好一会也没有回答。

她其实想问的是,他们还有可能吗。

蒋霜悄然偏过头,还是一样的侧脸,只是傅也早已经摘掉了助听器,她眨眼,泪眼婆娑,转过头,眼泪悄然掉下,淌过耳边,没入发间。

有时候,没回答也算是一种回答。

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傅也手里紧攥着助听器,掌心被抵得生疼。

第二天一早,蒋霜准备搭车回去,行李在前天就收拾好了,她东西不多,没多久就收拾完了,占地最多的是书,多的带不走,留下了大部分,还留下那盆绿植,她带不走,托付傅也每两天给浇一次水就好,小东西生命力旺盛,很好养活。

傅也送她到车站,没进去,递给她一本没开封的书,说他不知道送什么,她喜欢看书,那就送本书,当作分别礼物也好,升学礼物也好。

“谢谢。”蒋霜诚心诚意道。

傅也移开视线,看了眼她身后的车站入口,不断有人进出,他收回视线,定格在她脸上:“坐火车的时候看好东西,钱跟银行卡贴身放着,火车上鱼龙混杂的,凡事都要多个心眼,不要心善,到处都是骗子……”

他事无巨细地叮嘱,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外面很好,也没那么好。

平时话那么少,这会儿像是话痨。

怎么都不放心,怎么能放心呢。

时间快到了。

傅也抬了抬下颚,拿过她行李,送她进车站,一直到大巴车上,给她找靠窗的位置,做这些时都没什么话,等她坐好,他因太高,勾着背,最后看了她一眼。

“走了。”

蒋霜点头:“再见。”

车窗外,能看见他高大的背影,大步流星穿梭在人群里,直到转过角,彻底消失。

蒋霜转过头,情绪翻滚,表面平静,静静抹掉眼角的眼泪。

这情景她已经想过千万遍。

还以为会失控大哭,真到这时候反而哭不出来,胸口被堵着,发闷发疼,是关在黑屋子里,找不到出口。

还会有以后的。

傅也跟蒋霜,不会就这么结束。

回到家,舅舅舅妈都很高兴地替家里两个大学生收拾东西,陈阳完全晒成黑炭,但也更健壮了些,经过工地这么一遭打磨,性子沉稳了很多,他们的火车票在同一天,蒋霜跟舅舅舅妈一起先送别了陈阳,轮到她,舅舅一直送她到检票口。

检过票,她推着行李箱进去,回头,舅舅冲着她一直挥着手,黝黑的一张脸,眼眶有红意,神情仍是笑的。

蒋霜挥手,转头,往前踏步,这一次,走得很坚定。

列车还没有开动,陆续有人开始接热水泡面,泡面的味道在车厢弥漫开来,蒋霜从包里拿出傅也送的那本书,书可能是他进书店随便挑的,她甚至能想象到场景,他走进书店,气质与格子里整齐摆放的书格格不入,在老板狐疑的目光下,随手拿过一本,结账走人。

想到这,蒋霜笑了下,拆开书时才注意到包裹着书的塑料底部破开了,她顺着撕开,书里夹着东西,翻开来,书里躺着一张银行卡。

蒋霜盯着看很久,直到视线模糊。

只有一张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留下,只言片语也好,什么都没有,跟傅也相处两个多月,他银行卡密码始终是那一个,她是知道的,可能在那时候,他已经想到这一步。

七八个小时的车程,足够蒋霜看完了那本书,一本修仙小说,主人公从“天资平平”到顶级修为,披荆斩棘,最后娶了三个老婆的故事。

现实有时候真像是出滑稽舞台剧,看到最后,她合上书页忍不住笑,笑意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苦,越涩,她窝在座椅里,心仿佛被扯了下。

蒋霜抬头,车程行至半途,穿过幽暗隧道与起伏群山,进入平原地区,平坦广阔,两侧树影晃动,浮光掠影。

落日余晖,照着她来时的路,也照在全新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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