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康动物医院最终还是按照那份合同上写的一样,进入了为期半月的停业期。
那只蓝猫的主人因临时紧急出差,特意打来电话,言辞恳切地将小家伙托付给了时漫照料。时漫没有推辞,小小的公寓里,便又多了一只蓝灰色身影。
午后,阳光透过不甚洁净的老式玻璃窗,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漫盘腿坐在有些硌人的旧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商铺租赁信息。她眉心微蹙,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试图在这片信息的海洋里,为她的动物医院寻觅一个合适的新家。
就在她凝神之际。
“哐当!咚咚!滋——!”
一阵毫无规律的噪音猛地从隔壁炸开,像是金属重物砸落地面,又像是电钻在疯狂啃噬墙壁,尖锐刺耳,毫无预兆地撕碎了房间里的宁静。
“喵呜——”
原本蜷在窗台阳光下打盹的皮皮瞬间炸毛,像颗黑白炮弹般弹射起来,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惊恐,尾巴炸得像根鸡毛掸子,在狭小的客厅里焦躁地来回窜跳,发出不安的低吼。连那只躲在沙发底下的蓝猫,也探出了半个脑袋,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时漫被这噪音惊得心脏猛地一跳,烦躁感如同藤蔓般瞬间缠上心头。她蹙紧眉头,放下电脑,走到门前,踮起脚尖凑近猫眼。
狭窄的视野里,只能看到对门602敞开着,几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身材壮硕的搬家工人正费力地抬着一个用防尘布包裹着的物件进进出出,脚步声沉重,看不到房东口中那位“不像没房子住”的租客身影。
房东不是说对面空了许久吗?怎么这么快就租出去了?时漫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更强烈的噪音搅得心烦意乱。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放弃了探究,回到沙发上,试图重新集中精神,却被那持续不断的叮叮当当搅得头昏脑涨。
下午三点左右,门铃突然响起,是宋婷婷拎着一大袋水果和零食来了。
“漫漫姐!我来啦,给你补充点能量!”宋婷婷活力满满地挤进门,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目光却贼溜溜地往对门瞟,“哎,漫漫姐,你家对门搬来了新邻居啊?动静可真不小。”
“嗯,应该是吧。”时漫接过袋子,语气平淡,显然对这位制造噪音的新邻居没什么好感。
宋婷婷却瞬间来了精神,一双杏眼亮晶晶的,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她凑近时漫,压低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花痴:“漫漫姐,你是不知道,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在楼梯转角瞥到一个背影,我的天!绝了!宽肩!窄腰!腿长感觉有两米八!那身材比例,那走路的范儿……啧啧啧,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绝对是我的天菜理想型!”她双手捧着脸,一副陶醉的模样。
时漫:“……”
她无奈地瞥了宋婷婷一眼,对这个颜控晚期的小助理彻底无语。
宋婷婷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拆开一包薯片,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一边拿着逗猫棒逗弄被噪音吓得精神紧张的皮皮和依旧怯生生的蓝猫。“漫漫姐,说真的,等你有机会,帮我问问那位帅哥邻居要个联系方式呗?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收起你那副花痴脸,好好干活吧你。”时漫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将话题强行拉回正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正好你来了,帮我参谋参谋新址。这次不能再将就了。”
宋婷婷这才正经起来,盘着腿,掰着手指头数:“硬件设施必须齐全,水电网络都要最好的,通风要好。面积嘛……至少要比原来大三分之一,不然施展不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中央空调。夏天毛孩子们和我们都需要凉爽啊。”她一脸憧憬。
时漫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电脑触摸板上滑动,心里默默按照宋婷婷提出的“高标准”飞快地计算着。在蒲城,符合这种条件的临街商铺……月租恐怕直奔五万。而眼下医院的盈利状况,扣除各项成本和人员工资,每个月能维持收支平衡已属不易,哪还有余力承担如此高昂的租金?
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巨石般压在胸口,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头疼。
宋婷婷又叽叽喳喳地陪她聊了一会儿天,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开了。她一走,隔壁那恼人的装修噪音掐准了时间点,再次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电钻声、敲击声此起彼伏。
时漫被吵得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烦躁地翻找出抽屉里的一副旧耳塞,用力塞进耳朵里。瞬间,世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隔膜,只剩下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和血液流动的嗡鸣。她瘫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终于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净。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老旧的小区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色。
门铃再次响起。
时漫打开门,是房东宋春华。她手里提着一个印着超市logo的大号购物袋,里面塞满了东西:崭新的毛巾、牙刷、香皂、洗碗海绵、一包抽纸,甚至还有一小瓶洗洁精和一袋洗衣粉。
“小漫啊,刚搬来,怕你缺些零碎东西,给你送点过来,暖个房。”宋春华笑呵呵地把袋子递过来,脸上是朴实的热情。
时漫心头一暖,连忙接过来,连声道谢:“宋姨,您太客气了。这,这真是太及时了,谢谢您!”这些东西看似普通,却恰恰是她匆忙搬家时忽略或没来得及添置的日常必需品,实实在在地送到了她的心坎里。
“客气啥!”宋春华摆摆手,笑容满面,“我这不两套房子都顺利租出去了嘛,心里头高兴。省得我隔三差五就得跑过来打扫空屋子,省心省力。”她显然心情极好,话匣子也打开了,“说起来啊,对门那位租客可真是爽快人,大晚上的,一个电话打过来,问都没多问几句,直接就让我过去签合同了,租金二话不说就付了好几个月。看他那穿着打扮,谈吐气质,真不像缺房子住的人,也不知道为啥就相中这老小区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末了还不忘叮嘱,“你们都是新搬来的邻居,以后互相照应着点哈。”
时漫微笑着点头应下:“嗯,好的宋姨,您放心。”送走房东,她关上房门。
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602室房门。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悄然浮上心头,似乎每次她这边一开门,对门那恼人的装修噪音就会诡异地戛然而止?甚至连门都会迅速关上。
这是巧合吗?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无谓的联想,大概是装修工人正好休息或者换地方作业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漫抽空去了几次正在翻修中的动物医院旧址。
曾经熟悉的地方,如今被高高的绿色施工围挡严密地包裹起来,孤零零地矗立在依旧繁华的街角,显得格格不入,落寞又苍凉。
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建材混合的刺鼻气味。
她站在围挡外,透过缝隙向内张望。只一眼,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大厅里,那面承载着无数记忆的承重墙,如今已被拆除了大半,裸露的钢筋像狰狞的骨骼,支棱在断壁残垣之间,破碎的砖块和水泥碎块散落一地。整个空间满目疮痍,只剩下断壁残垣诉说着过往。
时漫静静地站在那里,指尖冰凉。
她来了几次,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施工队的负责人张兵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看到她,搓着手解释道:“时医生,您来啦?周工他最近好像接了个挺急的新项目,特别忙,这几天都没空过来监工,这边都交给我盯着呢,您放心,一定按图纸保质保量完成。”
时漫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以言喻的失落。
自从那天清晨在医院门口不欢而散,将那份冰冷的合同和图纸塞给她之后,周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带着一身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怅然回到绿洲小区,电梯缓缓上升至六楼。
刚走到自家601门口,时漫的脚步顿住了。
门前的空地上,静静地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果篮。饱满新鲜的水果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果篮的提手上,贴着一张简洁的白色便利贴。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度:
近日乔迁,装修嘈杂,多有打扰,深感抱歉。小小心意,聊表歉意。—— Y
右下方的署名,只有一个简单的英文字母:Y。
时漫弯腰拿起果篮,指尖拂过那张便利贴。
“Y……”
她低声念出这个字母,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这个新邻居,连道歉都如此简洁而疏离。
该怎么称呼他?Y先生?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一丝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