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江瑶宸从店小二那里收到庄鸿影送来的请帖，打开看了一下，大概就是他想邀请江瑶宸，三日后去舫舟县外踏青。
江瑶宸总感觉有点奇怪。这小少爷不忙着经营自己的店铺，老来约她做什么？她不是顾客，又不能变现。
不过人家都来邀请了，江瑶宸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去庄鸿影的首饰铺子看了一眼。
庄鸿影并不在铺子里，作为东家，他不需要时时刻刻看着店铺的情况，不在也是意料之中。
昨天帮忙解围的那个店员倒是在，江瑶宸就让那位店员传话给庄鸿影，就说三日后的踏青，自己会去。
离开店铺，江瑶宸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索性沿着街道走，看看其他店铺都在卖什么东西。
古代讲“士农工商”，商为末，做生意的人纵然有钱，却会被当官的瞧不起，大部分人在有钱了之后会捐个官当当，又或者供子女读书。百姓也会优先选择读书考取功名，而不是做商人。
再者，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所以实际上，像庄鸿影这样来自外地的商人并不多，舫舟县的大部分交易，都被本地的富商所垄断。
江瑶宸在街上走了一圈，突然听到节奏感极强的鼓声，循声找去，就看到一处耍杂技的。高高的一根杆子立在地上，有个小女孩正在徒手往杆子顶上爬。
杆子底下围了不少人，看表演的人数可与她被偷走锚点的那天媲美，可见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
江瑶宸自然不会拒绝这个热闹。
女孩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她双手紧紧抓住杆子，双腿盘在杆子上，随着底下敲击的鼓点，蛙式向上攀爬。
江瑶宸看了一会儿，就看出来了其中的门道。这种杂技跟绳降的原理差不多，需要人员有很强的肢体协调性和体力，而且这种光滑的杆子比绳子摩擦力小，还不能使用s缠绕法，左脚蹬右脚上天。①
随着鼓点达到**，小女孩成功登顶。杆子上面有个十几厘米的小平台，她站在平台上面，张开手向下望去，小脸上是自信欢喜的笑容。
“厉害啊。”
江瑶宸和其他观众一起鼓掌，对这种表演发出惊叹。
展示完毕，小女孩又手脚并用地下来，手里捧个大盘子，“感谢各种观众姥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谢谢谢谢！”
江瑶宸财大气粗地扔了一两银子进去，小女孩连声道谢。
江瑶宸问她：“还有什么表演吗？”
“早上没有了，不过下午还有一场。”小女孩眼神发亮，像是亮晶晶的黑曜石。
“好吧。”
没有别的演出，江瑶宸就去下一个地方逛。她最后锁定了一个有说书人的茶馆，进去吃了半天的茶。
下午江瑶宸还去看了杂技演出，表演的小女孩对这个财大气粗的少女印象深刻，人群散去之后，她跟底下敲鼓的人说了一声，追上来跟江瑶宸搭话。
“您看着眼生，是今天第一次来看吗？我们前几天的演出很精彩的，明天开始会再演一轮。”
“啊，再说吧，有时间我就会来。”
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头发一左一右扎了两个丸子，为了不挡视线，碎发全部被扎起来。江瑶宸看着小女孩满额头的汗，也知道这一通表演很费力，她心里转过一些想法，询问道：“你们练这些多久了？”
小女孩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因为江瑶宸出手阔绰，才没有隐瞒，“嗯……我从六七岁就在打基础了，正式上桩是十岁。”
“那挺辛苦的。”江瑶宸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收拾场地的其他人，有个长相很严肃的中年人一直在观望这边。
小女孩顺着江瑶宸的视线看了过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人是我舅舅，我就是从他那里学的这些，他可能是担心我才一直看这边，不好意思啊。”
“没事。”江瑶宸想了想，又摸出十文钱给小女孩，“你们一直在舫舟县演出吗？”
“谢谢姐姐！”小女孩欢喜地接过去，脑子里转过‘刚好可以买糖吃’的想法，嘴里回答着江瑶宸的问题：“是呢，我们张家班是舫舟县的表演班子，哪家店开张了，或者谁家过寿，都会叫我们去演一场。平时没活了，就会像现在这样表演上几次，讨点打赏。”
“只有你们一家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家名气比较大，而且表演好看！”
江瑶宸摸摸下巴，思索片刻，又问道：“像你们这种表演班子，一般会怎么收弟子？”
这个问题把小女孩问住了，她挠了挠头，两条黑黑的眉毛都要打结了，“嗯……我不太清楚，不过好像都是有前辈介绍？啊！对，一定要知根知底，不能让人把技巧偷学了去！”
小女孩几乎是知无不言。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江瑶宸也没什么问的了，挥了挥手就打算告别离开。
小女孩倒是很急切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姐姐，我叫小玉！”
玉？
江瑶宸确实因此愣了一下，她想到了阿喻。
其实，她打听这些也是因为想到了阿喻，想到了他说的贫民窟。江瑶宸昨天问他，为什么那里的人不出来找份活干，阿喻并没有正面回答。
然而江瑶宸听出来了他的意思，贫民窟的人们并不是一无是处，他们也有各自擅长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呢？还能是因为不想吗？
江瑶宸在小玉这里得到了一部分答案：因为哪怕是杂耍班子，想当学徒，也要家世清白的孩子，还得有前辈推荐。
想到这里，江瑶宸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在这次梦行里，阿喻给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之后的每一步，都会有阿喻的影子。
某种意义上，阿喻算是江瑶宸这次梦行的故事“锚点”。
另一边，小玉见江瑶宸走远，小跑着回到中年男子身边。中年男子板着脸问她：“刚才她给你了什么？”
小玉最怕舅舅这个语气，每次她训练出错，舅舅就会板着脸抽她一藤条，导致她一听到他这样说话，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撒谎，“姐姐给了我十文钱。”
说着，小玉摊开手，里面静静地躺着十文钱。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见她没有说谎隐瞒，神情稍微松动，“说过了，不要私下去找老板们讨赏。不过，既然是老板单独给你的，你就自己拿着吧……过来收拾东西。”
“谢谢舅舅！”小玉眉开眼笑，欢欢喜喜地把钱收进自己装钱的小口袋里。
晨暮的钟声回荡在舫舟县内，小玉所在的张家班匆忙地收拾东西，他们要赶在官兵赶人之前走人，而江瑶宸这边就没那么着急了。
她甚至溜达着在街边买了一个小木盒，带回了她住宿的客栈，打算拿来装庄鸿影送给她的镯子。
在底下交了明日续租的钱，江瑶宸就上了楼。她后脚刚刚离开楼梯，就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间客栈平日来来往往不少租客，人们大多互不相识，在楼道内碰见也就是点头之交，甚至连点头都不一定——只要不打扰到自己的事情，大部分人压根不会多看其他人一眼。
然而此刻，江瑶宸才刚走到楼道里，就有四五双眼睛落到她的身上。她脑子里瞬间响过一声警报，大拇指就已经在剑柄上一推，剑身从剑鞘里滑出一道细缝，寒芒蓄势待发。
江瑶宸不动声色地抬眼，扫过楼道里站着的人。二楼楼道上零零散散地站了大约七八个人，这些人都是镖师打扮，腰间挎着横刀，个个面色疲惫，可一见有人上来，眼睛里却闪过锐利的光芒。
……这是什么情况？
江瑶宸心中疑虑，她在电光火石间就观察到，这些镖师的站位非常巧妙，看似松散，实际上只要有人想进自己的房间，就一定会踏入他们的包围圈。
无声的对峙悄然而至，江瑶宸没有选择让自己身处险境，那些镖师也在上下打量着她。有人的目光在江瑶宸的手和她手中的细剑上停顿了一秒，哂笑了一声，就略微放松了警惕。
江瑶宸手上没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那人只当她是个花架子。
不过，那份压抑总算是消失了。
镖师们观察过后，各自移开目光，打哈欠的打哈欠，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像是刚刚那场对峙不存在一样。
江瑶宸原地踟蹰片刻，确定没有威胁，这才踏入他们的包围圈，泰然自若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房门很好的阻挡了楼道内的视线，江瑶宸将买来的小木盒放在桌子上，没着急把镯子装进去，而是思考起刚才的事情来。
根据那些人的服饰来看，他们是镖师，应该是一队走镖的人，今日刚来客栈歇脚。但是他们这么警惕，要么是遇到什么事了，要么就是运输的东西太过贵重，不得不小心警惕。
看他们身上并没有打斗受伤的痕迹，江瑶宸猜测可能是后者。
‘不过……是不是有点太草木皆兵了？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运的东西不一般，欢迎随时来抢吗？’江瑶宸沉默着，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她静坐思忖良久，忽然轻提起嘴角，露出了然的微笑。
……除非，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江江：到处玩ing，勿催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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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通常叫“S”缠绕，或“西班牙式缠绕”，是爬绳时脚的缠绕方法中，最常用的方法之一，也是绳子与身体接触面积最大的一种方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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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迷惘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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