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英尺的高空，壮丽的云海、广袤的大地，甚至遥远的星空，都仿佛触手可及。
但强烈的失重感夹杂着空姐一遍又一遍的播报，可比过山车更刺激。
华韫紧紧抓住座位扶手，眉头紧锁，双唇紧闭，浑身紧绷，有点恶心、眩晕，脑中一片空白。
还好，没有持续多久，转而平稳，随行秘书赶忙给面色惨白的华韫递上纸巾。
什么事都赶到一起来了，又是生理期又是恐高叠加强烈气流，华韫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断的做着深呼吸动作，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回想出发前收到的微信消息。
陈辰：“我来接机。”配着的是胖胖表情包，憨态可掬。
“陈秘，还有多久到？”
华韫靠着椅背，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扶手，眯眼转头望向一旁轻松惬意的秘书，有点羡慕，不恐高真好啊。
忽而听到华韫开腔，语调平稳有力，陈荃放下心来，这一次出差颇为不顺，去的时候接送车辆抛锚，谈的过程中华总胃病犯了，强撑着去实地看厂看产品，连续两个晚上陪喝，本以为应该很顺利拿下的项目，硬是多拖了两天，好巧不巧赶上了雷雨天，飞机航班延误三小时，刚刚又是强对流。
也许回去该买张彩票了，几千万中不到就算了，几万也行啊，实在不行能回本也可以。
脑补的太多，人就显得呆呆地，华韫挑眉还等陈秘答话，就见到一向处理事务干净利落，工作起来有条不紊的秘书同志眼神飘忽，莫不是出来一趟累到了？
其实也没有过多久，只是两个人各想各的。
“华总，还有半小时。”
真好，还有半小时就可以见到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周没见到，如隔一年半载。
开车上班的路上异常顺利，不堵车，虽然下着雨，可是陈辰的心情就像在飞，看面前的雨刮器都觉得“眉清目秀”，那上扬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也是好在独自开车也不会吓到谁。
同一批的几个实习律师站在律所三楼外阳台上交流实习心得，一伙人占据地理位置优势，居高临下的看到了陈辰停好车，打着深蓝色的雨伞，信步走向大门。
其中一个有点羡慕道：“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我还在攒钱，她就已经开好车了。”
“不到30万的车也算好车？代步而已。”有人捏着咖啡杯怼道。
“好啦好啦，散了吧，一会要开会。”
你所见非真实，你所听非所有。
下车前抬头瞟到这群人时候，陈辰就已经心下了然，实习的这段时间也经历了被小坑，被甩锅，甚至因为被蒋律所赏识，而成为靶子。陈辰庆幸自己已经有几年的工作经历，某些“小朋友”的过招有点幼稚，幼稚到让陈辰忙碌的实习生活都增添了所谓乐趣。
没有一个行业是白的。年少时候的立志在进入社会后受到的冲击一波接一波，摇摇欲坠，又百折不挠，其实在最早工作才一年多，陈辰就想过离职跑路，她不喜欢围墙内的骄傲自满，更不喜欢那些干涉公正的人，内心深处藏着巨大的无奈与痛苦，或许是因为年轻浅薄，又或许是因为青春使然，陈辰在一日又一日的上班加班下班中反复被摩擦、蹉跎。
那个时候她觉得上班如上坟，所言非虚，如果可以出现一个消失按钮，真的很想立刻马上按下去，无痛离开。生活，活着，意义到底是什么，是被宣判胜诉还是判决败诉，是一路上诉还是不停上访，亦或者是被关进高墙之内么。
想高声求救，却发不出一点零星声音，不想让一起生活的父母担心，也不想真的与世界彻底脱开关系，只有法院四楼最左侧没有监控的安全通道墙上那些浅浅的水痕和划痕见证了陈辰那段时间的压抑、麻木、抓狂。
徐怡的出现让陈辰努力静下来的心再次活络起来，一次普通的省内业务培训，五天四晚的相处就这样让原本在两个城市的两个人，有了交集。
2019年3月7日至3月11日，省高院、省女法官协会举办全省女法官素质素养专题培训班，全省三级法院共计116名女法官代表参加了此次培训。培训的地点在苍市五峰山。
原本陈辰是没有参加资格的，2016年才进院里工作，任法官助理一职，尚未满足晋升员额法官的资格，但巧的是那年省高院有大案要案办理，抽调了不少市中院法官，其中就包括陈辰所在都市位数不多的三位女法官。
院领导将情况上报至省高院，考虑本次培训班的是纪念“国际三八妇女节”和首个“女法官国际日”而特别开设，稍微放宽个限制到女法官助理也不是不行，加上都市的法院在高院风评不错，于是就有了省高院副院长、省女法官协会会长王骁丹点头应允了这微不足道的“特批”，陈辰也在临时接到外出培训的通知后匆匆忙忙间赶到了苍市。
在家乡都市上班的那几年，陈辰并未买车代步，都市中院旁就有一套家中房产，所以平日都是靠两条腿，为低碳环保做出突出贡献。去往苍市培训也是赶的高铁，恰逢周一最早一班车6:15，车上并未坐满，车程也不过就2小时，陈辰计划一下车就打车，约1小时，根据培训文件中明确的报道时间是上午10点，完全赶得上。
“五峰山大酒店”，本次培训的住所，也是培训会场所在。朴实无华的名字，陈辰闲的无聊翻阅出游app里关于该酒店的评价：老干部风、在山里还行、潮湿、吃的一般。
嗯，高院就是会省钱，或者说不得不省钱，近些年的风气如此，抓得很紧，动不动巡察，都在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
每天廉洁红国公众号都会发谁谁谁开会中途被抓，谁谁谁十八大后不收手，谁谁谁退休三年后落马。有趣得紧，你都不知道那些牛鬼蛇神怎么在同样一天24小时中做那么多事，一面正气凛然，一面乌烟瘴气。
某些领域的水很深很浑，看似小心翼翼的那些人，最终还是会被这池深水淹没的。别伸手，伸手必被抓。
被陈辰无意忽略了的每周第一个工作日，是如此堵车，从高铁站出来正是上班高峰期，苍市发展一直迅猛，在全国各项指标排名靠前，而陈辰抵达的这个高铁站是东站，建设较早，靠近市区，因此格外堵车。
导航里1小时的预估被硬生生拖成1小时45分钟，推开车门就开始背着包狂奔的陈辰，抛下一句：“谢谢师傅！等我一下，app上结账！”就消失了，师傅抬脚车走，“呵，这小姑娘跑得有够快的。”
大厅茶色长条桌坐着一个专门登记的，另外还站着一个打电话核对未抵达人员情况的工作人员，看着狂奔进来的人，连忙喊道：“不着急啊！来得及！”
“xiu~”收住脚快准狠，陈辰屏气站立，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是跑进来的，还以为刚刚出现了错觉。
“登记一下，您的名字。”
“噢，好。都市中院陈辰。”
在陈辰报名字时，两个工作人员也打量起她来，年轻、漂亮，牛仔裤、白衬衣，居然背的是登山包，她和这里仿佛两个世界。
“您来的比较晚，房间就剩下这个0613，双人间，另一个是苍市苍湾区人民法院的徐怡，你认识吗？”
“谢谢，不认识。”徐怡吗？名字有那么一丁点的熟悉，但是应该不认识，公检法系统泾渭分明，本系统人很多，陈辰想了几秒确定不认识，可能只是这个名字好记，哪见过吧。
另一个站着的工作人员手指了个方向说：“从那边电梯去房间，六楼，十一点半午饭，下午两点开班式，在二楼大会场。记得穿制服。”
制服，还好带了，别看包不大，其实很能装，再说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酒店周围都是小门店，一般的也都能买，陈辰根本不慌。
捏着房卡到了门口，0613。想到可能有人已经入住，陈辰礼貌的先敲门三声，没听见回应才刷房卡迈步进门，结果，刚一进去右手边的推门猛的打开。
“啊！”
“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把彼此都吓了一跳。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惊吓，听到身后过道有人好奇跑来，陈辰再定睛看一眼屋内突然出现的女人，她下意识的把门关上，阻碍了后方视线，也隔绝出了房内的尴尬。
面前的女人比自己高一点点，裹着浴巾，可能因为刚洗完澡出来，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有别样的风情。白皙的肌肤透红润，宛如桃花般娇艳欲滴。
脑子里面思绪翻飞，不是没见过女人洗完澡，健身房浴室啥没见过，按道理常年去运动的陈辰应该会觉得这程度小儿科，可偏偏心跳得快了些，i人属性加强了些，氛围微妙了些。
“你好，我是徐怡。稍等。”
浴室门再次关上，磨砂玻璃，猝不及防，陈辰不经意间闻到了空气中的水汽，又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三月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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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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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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