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时，许渐近正用勺子刮着蜂蜜罐底最后一点琥珀色糖浆。罐子是上周福利院送的，标签上印着"春日福利院自制"的字样，边角已经卷起了毛边。
"叮"——手机闹钟响起，提醒他该出发去做义工了。许渐近把最后半勺蜂蜜抹在昨天买的打折松饼上，松饼边缘有点发硬，但蜂蜜的甜香让他想起小时候外婆烤的点心。
福利院的钢琴室在三楼走廊尽头。许渐近刚推开门，就看见林小满正蹲在地上，身边围着几个五六岁的孩子。
"许老师来啦！"她抬头笑道，今天扎了两个麻花辫，发梢系着嫩黄色的丝带，"孩子们等不及要听你调琴呢。"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拉住许渐近的衣角："哥哥，妈妈说你是魔法师，能让钢琴唱歌..."
许渐近蹲下来与她平视，从工具包里掏出个彩色音笛，轻轻一吹，发出悦耳的C大调音阶。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要尝试。
"一个一个来。"林小满维持着秩序，"等许老师修好钢琴，大家就能一起唱歌了。"
这台老旧的立式钢琴比许渐近想象的还要糟糕。三个琴键卡住不动，低音区的琴弦锈迹斑斑，踏板发出吱呀的抗议声。但当他掀开琴盖时，却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小卡片，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请修好它，我想给妈妈弹《小星星》"。
"是安安放的。"林小满小声解释，"她妈妈上周刚做完化疗。"
许渐近点点头，开始专心调整琴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后颈上，暖融融的。不知何时，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围成一圈看他工作。
"这是什么呀？"一个男孩指着他耳后的助听器。
"是...小耳朵。"许渐近在手机上打字，机械女声替他回答，"帮大耳朵听声音的。"
孩子们立刻被这个新奇的说法吸引了，问题像泡泡一样不断冒出来。许渐近耐心地一一解答，时不时吹响音笛逗他们开心。林小满在旁边拍照，说要发到福利院的公众号上。
中午休息时，许渐近发现自己的工具包里多了几颗彩色糖果和一张蜡笔画——画上的他长着兔子耳朵，正在弹钢琴。
"孩子们给你的礼物。"林小满递给他一个便当盒，"福利院的阿姨特意多给了你一份红烧肉，说你太瘦了。"
便当盒里的饭菜简单却温暖：米饭上撒着黑芝麻，红烧肉旁边配着翠绿的油菜。许渐近突然想起周余弦实验室里那杯精确到57度的咖啡，和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便当像是来自两个世界。
下午三点，钢琴终于能弹出完整的旋律了。安安第一个坐到琴凳上，小手认真地按下《小星星》的前几个音符。虽然节奏不稳，音准也差强人意，但孩子们还是热烈地鼓掌。
"许老师也弹一首吧！"林小满提议道。
许渐近犹豫了一下，手指落在琴键上。他弹的是《月光》第一乐章，简化过的版本。阳光照在旧钢琴斑驳的漆面上，音符像流水般在房间里流淌。弹到一半时，他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周余弦穿着深蓝色毛衣，手里拿着个文件袋，正静静地听着。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孩子们欢呼起来。许渐近抬头看向门口，但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地板上落着一张对折的纸条。
【琴声很美。我在楼下等你。——Σ】
活动结束后，许渐近在福利院后门的小花园里找到了周余弦。他坐在长椅上，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身旁放着两个纸杯蛋糕。
"抱歉打扰你的义工活动。"周余弦合上笔记本，"我来送资料，正好听到琴声。"他递过一个纸杯蛋糕，奶油上点缀着新鲜草莓，"厨房阿姨硬塞给我的。"
许渐近接过蛋糕，发现糖霜上撒着细碎的开心果末——他最喜欢的搭配。两人安静地吃着蛋糕，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声。
"你经常来这里？"周余弦突然问。
许渐近点点头，在手机上打字：【每月两次，已经三年了】
"因为..."周余弦的目光扫过他的助听器。
【因为车祸后，这里的医生帮我做了半年康复训练】
周余弦的睫毛微微颤动："所以你懂手语？"
许渐近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周余弦放下蛋糕，做了一个手势——"谢谢"。
"我母亲是听障人士。"他的声音很轻，"她生前是福利院的音乐治疗师。"
这个突如其来的分享让许渐近不知如何回应。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周余弦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遥不可及了。
"下周三的实验..."周余弦转移了话题，"如果你不方便..."
许渐近摇摇头，在手机上写：【我会去。但能不能换个地方？】
"比如？"
【比如这里。孩子们需要音乐治疗】
周余弦沉思了片刻，突然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计划书："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谈这个。"
文件标题是《特殊听觉儿童音乐治疗计划》，落款是周氏基金会。许渐近翻看内容，发现与他刚才的想法惊人地相似。
"我们可以把部分实验搬到这里。"周余弦指着其中一页，"用游戏化的方式收集数据，同时帮助孩子们。"
许渐近抬起头，发现周余弦正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少见的期待。阳光在那双通常冷静的眼睛里融出一小片暖棕色。
离开时，天空突然下起小雨。周余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递给许渐近："拿着吧，天气预报说晚上雨会变大。"
许渐近想推辞，但周余弦已经转身走向停车场。他撑开伞，发现内侧印着星座图，雨滴打在布料上，像是无数星星在闪烁。
当晚，许渐近的出租屋漏雨了。水滴从天花板裂缝落下，在脸盆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躺在床上，听着这天然的打击乐，想起白天孩子们的笑脸和周余弦说"我母亲是听障人士"时微微发紧的嘴角。
手机突然震动，是周余弦发来的短信：【周一有空吗？我想去看看福利院的琴房设备。】
许渐近回复：【上午有课，下午可以】
对方很快回道：【两点见。记得带伞，雨天持续到周三。】=
许渐近把手机放在胸口，听着雨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这个周日和以往不太一样——工具包里多了孩子们的礼物，冰箱上贴着福利院阿姨给的菜谱，而床头柜上，那把星空伞正在滴水，像是把整个银河都带进了他的小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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