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于以秋醒来时,唐潇不在,病房里除了孙岩和肖青云还多了一位陌生人。
肖青云介绍道:“以秋,这位是何医生,是我们医院精神科的心理医生,我特意邀请他过来,你们一会儿好好聊聊。”
“我……唐潇呢?…我没事……不用……”于以秋明明坐在病床上,却一个劲儿想往角落里缩。
孙岩汇报:“以秋,唐总出去办点事,应该快回来了。”
何医生主动上前:“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虚长你几岁,能叫你以秋吗?”
于以秋眼里的何医生笑容扭曲,阴森恐怖的等待挖掘他的秘密伤口。
多年前的那次心理治疗历历在目,被扒开的伤口血脓汩汩。
于以秋眼里充满惊恐,他突然后退,直从床上跌落下来。
他拽着和他一同掉下床的被子,挥手阻挡前来扶起他的何医生。
孙岩拉开何医生,蹲下安慰于以秋:“以秋,没事的,别紧张。”
于以秋呼吸混乱,一声一声的大声呼喊:“唐潇!唐潇!”
唐潇很远就听到于以秋的叫声,他猛的推开门,就见于以秋满头冷汗的躲在墙角,依然在叫他的名字。
“我在,没事的,我在呢,别怕!地上太凉,我们先起来好吗?”
于以秋紧抱着唐潇不松手。
唐潇只能就着这个姿势抱起于以秋放到床上,轻声问:“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于以秋仍在发抖,他什么都讲述不出,只是用胳膊紧紧缠着于以秋的腰。
肖青云解释:“主治医生说以秋状态不好,我担心出什么问题,所以找了我们精神科有名的心理医生来看看,可是以秋一见到何医生就突然从床上摔下来……”
“没什么可是,这就是你自作主张的结果!”唐潇生硬的打断肖青云。
孙岩对何医生小声解释,道了歉好好的送走。
不再讨论有关心理医生的事,唐潇只是很平静的询问:“冷不冷?有没有哪里痛?”
于以秋没有任何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潇低声对于以秋说:“本来想给你带虾仁蛋羹,又怕你吃了伤胃,就带了普通的蛋羹,周阿姨亲手做的,很软糯,尝一点好吗?”
于以秋没有反对,唐潇轻轻掰开于以秋箍在他腰上的手,拿起勺子挖了一块蛋羹送到于以秋嘴边。
于以秋终于配合的张口,却只咽下去一口就反射性的呕吐。
唐潇放下勺子,安抚好于以秋,才起身去清理自己身上沾着血色的呕吐物。
肖青云拿来自己的一件衬衣,递给唐潇。犹豫着开口:“你能看出来的吧,以秋心理是有问题的。”
唐潇换上衬衣,认真的系每一颗扣子。
“我很早就知道。”
肖青云看看洗手间门的方向,放低了声音说:“你既然知道,怎么不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你好歹也是个新时代青年,不会跟古代人似的讳疾忌医吧?”
唐潇系好扣子,认真的洗手,他从镜子里挑眉看着肖青云说:“所以呢?我为什么不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今天你不是都看到了么,他有一段你我不了解的经历,他抵触甚至惧怕心理医生,见心理医生对他来说也是心理障碍,今天他只是情绪激动又吐了而已,下次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肖青云了然于心:“你心里有谱最好,是我想多了。”
唐潇烘干了手,又仔细的用手消消了毒,放缓见语气说:“我知道他心理问题由来已久,可这些经年累积的伤口只要不碰,就不会那么疼,只要我小心呵护,这些伤口总有一天回结痂愈合。我只想陪在他身边,他如果坚强我们就出去走走看看,他如果逃避,我就为他筑一个温暖的巢,让他安心的藏起来。未来的时光很长,我不逼他立刻就好起来。”
唐潇突然笑了一下:“而且,我好像已经找到办法了。”
因为吃不下东西于以秋不得已输上了营养液。
他拒绝沟通,也不太愿意主动说话。
只是目光一直盯着唐潇,像是很怕他又离开。有时抓着唐潇的手,又或者只是捏着他的一个衬衣袖口,就这么寻求慰藉。
第一袋液体还没输完,于以秋就又睡着了。
唐潇抽出手,轻手轻脚的检查于以秋有没有哪里摔伤。果然,左膝盖一块紫红色有点破皮,后腰也好像撞到哪里,多出一大片淤青。
涂药的时候,唐潇已经足够小心,于以秋还是怕冷似的一碰就轻轻颤抖。
唐潇出声安慰:“一切都会过去,你也会好起来,加油以秋。”
从早上那次变故,唐潇更加注意一步都不离开,孙岩送来的午餐只囫囵吃了几口。
唐嵩来的时候于以秋还在睡,他于是和唐潇在阳台抽烟。
“妈知道了,也想来看看。”唐嵩问。
唐潇掸了一下烟头,若有所思:“不必了,以秋很快就会好。”
唐嵩看出唐潇的拒绝,追问道:“你决定了?不再考虑我们的意见?”
唐潇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于以秋问:“听说妈已经找过以秋,怎么?特意挑我不在的时候去攻克以秋,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吗?”
唐嵩摁灭掉烟头,轻笑一声:“妈没能攻克以秋,反倒自己先心软了,她虽然并没有表示同意你们的事,到底是真的喜欢以秋这孩子。听说他病了,只是想来看看他,如果你同意,她还想接以秋回南风路好好养养。”
唐潇淡淡的说:“等他好了,我会带他回南风路。至于其他的,母慈子孝兄弟和睦那些道理我都清楚,可以秋真的经不起你们用亲情绑架折磨。如果不是祝福,我不愿意他再因为对我们的以后没有信心而自卑懦弱,那是我的错,我已经得到报应了!”
唐嵩太理解这个弟弟了,他拍拍唐潇的肩膀:“哥知道你担心什么,哥还活着呢,保咱们家平安完整是哥该操心的。”
唐嵩走后,唐潇关上阳台的门,看着外面天光大亮,抽完了一整盒的烟。
有时他也会惭愧,自己半生得意顺风顺水,可有人却仅仅是活着就足够疲惫。
命运不公的就是谁也不能代替谁。
唐潇接到孙岩的电话,陶峥那边的问题都处理好了。
他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着手让于以秋试着面对。
睡醒后的于以秋依然小心的伸手拽着唐潇的衣襟,唐潇揉着于以秋的腰开口道:“以秋,其实早上我去看过陶峥,他想见见你,你想去吗?”
于以秋顿了一下,小声问:“我可以吗?”
唐潇帮于以秋理好衣服,捏捏他的手掌心,笑着说:“当然了,明天输完液,我陪你去,不过你现在没什么体力,坐个轮椅行吗?”
“嗯。”
于以秋知道自己太想见陶峥,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对陶峥说什么。
他想不到可能出现的场面,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下跪赎罪或者和陶峥一起抱头痛哭。
晚上于以秋窝在唐潇的怀里没有丝毫的睡意,手指轻轻的摸索唐潇的手背,
“别怕宝宝,会好起来的,我保证,很快就会好起来。”唐潇亲吻于以秋的发顶,轻拍他的后背,脊椎哥肋骨突出一截一截。
仅仅一个月,于以秋又回到之前的毫无生气,瘦骨嶙峋。
只剩一层皮肤,冷冰冰的贴着骨头和血液。
唐潇的怀里总有明媚的阳光,让于以秋即使在黑夜也不再寒冷。
他每一句安慰的话都有了魔法,一丝丝渗入于以秋自我封闭的内心,小心的开垦于以秋心里冰冻的土地,阳光肆无忌惮,照到的地方崭新一片。
于以秋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隋月穿着她离开时的那件红裙子,赤脚站在远方,却笑着努力祥他挥手。
“已经道过别了,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很好,你别难过!”
“小泥鳅,我在一个太阳永不落下,花朵永不凋谢的地方,你要是想我,抬头看天我就知道了。”
“等你以后也来到这里,哈哈,我还是这么美,你却可能是个肥胖的老头儿。”
“要你一个人辛苦的活在那个世界,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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