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到处都是剑痕刀印,象征面门的大门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没了门主,没了长老,剩下的月影门还能叫月影门吗?
殿中散发出颓靡低落的气氛。
唯独屏儿坐在门槛上,一个人时不时抽泣擦脸。
“咦,师兄,这里怎么回事?师父呢?”一个朦胧的声音从里间而来。
是个比屏儿还小的孩子。
“小师弟,你刚刚躲哪去了,师兄们都找不到你?”
“我躲在师父的被子里呢。”小师弟环顾四周都没看见师父的人影。
此话一出,几个年长的师兄师姐交换了几个眼神,目光犹疑。
“你怎么会在长老那?”
“师父昨天晚上叫我去练功的......不对!这是我和师父的秘密!你们都不准听!”小师弟捂住嘴巴,又觉得不够,窜到最近的一个师兄身上,“师兄你不许听不许听!师父会骂我的!”
“好了,不要闹了。”朗澍制止了小师弟的话,站了出来,“各位师兄弟们,月影门已经失去了门主和长老,没有他们,或许,我们没有钱财,没有地位......但,即便如此,我们难道要任由他人欺凌吗?”
“月影门还有我们,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我们就是月影门,我们不能散,也不能倒!”
“我们要重铸月影!”
朗澍环顾了一圈各位同门,众人的其期盼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心中甚是满意。
“师兄师弟们,为了月影门的安全,我们不能让赵长老已不再坐镇月影门的消息走漏出去。”
“师兄,这是我昨日买到的一本药虫集,很便宜,不知道里面写得怎么样......”方尔辞照例来给衍肆送书籍。
“师兄,我过几日要随二师兄去扫除流寇,可能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师兄你需要什么吗?”
衍肆低着头,手上不停写着什么,没有理他,一贯如此。
方尔辞也不作多言,放下书籍。
只是在他要起身时,衍肆突然扯住他的手臂。
这是他们自那时后的第一次肢体接触,方尔辞极为讶异,“师兄?”
却见衍肆脸色憋红,嘴唇轻颤,随即一口黑血喷在案上,吓得方尔辞抖了一抖。
“师兄!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口吐黑血?是毒吗?”
“咳咳!我......咳!咳!”衍肆剧烈咳嗽,额上青筋暴起,抬眼看着惊慌无措的方尔辞,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想补偿我吗?替我办件事。”
两日后,衍肆暴毙在藏典阁。
发现的时候,口鼻的黑血已经干了,尸身还散布着一股诡异的刺鼻之味。
药阁长老来看过,验了血和心脉,给出了服毒自尽的结论,离开时只是叹息,叹息。
“掌门,让我带师兄回乡吧!”方尔辞跪在张固子身前,通红着眼祈求。
长出嫩绿的枝丫下,张固子摩挲手中双鲤剑柄,眼中透着意味不明,“本门弟子身死,皆葬于后山。”
“掌门!”方尔辞俯身叩首,“师父虐待师兄,背叛师门,我知道自己不配恳求,但是请掌门看在弟子一心为灵山派的份上,让弟子带走师兄的尸身吧!我会把师兄葬在远离梅东的地方,师兄的怨魂绝对不会来骚扰灵山派,弟子以性命起誓!”
手指轻轻点在剑柄,张固子微微眯眼注视着他的发顶,瞳孔微动。
“怨魂难安啊,尔辞。”
“求掌门开恩!弟子以后一定对门派竭尽所能!”
方尔辞持着这个姿势不起来,恭敬又倔强,大有掌门不点头,自己便跪死的决绝。
半晌过后,张固子叹了口气,松了口,“去吧。葬得越远越好。”
他猛抬头,迎着张固子的目光,感激万分,“谢掌门!”
车轱辘滚动在冒出新绿的小路上,方尔辞驾着马车一刻不停,直到穿进一片竹林。
小路越来越狭小,最后干脆没了路。
前路被竹林遮挡,马车过不去,将马车停在一旁,他掀起车帘,里面是白着脸,虚弱无比的衍肆。
“师兄,你还好吗?我们到地方了。”他进入车内伸手扶衍肆下马车。
但衍肆却收回手臂,不让他搀扶,自顾自下了马车,冷淡道:“你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
抽走手臂的那刻,方尔辞愣了一瞬,他自以为和师兄的关系已经缓和,两人可以像从前一样了。
但,好像是他想多了。
尴尬收了手,“我帮你打理一下住处就走。”
这条路不长,只是每次他走得快了靠近衍肆,前人就要快步再拉开距离,就好像,他是瘟疫,沾染上了就甩不掉。
小院子坐落在成片的竹林中,他看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青黑色打扮,利落干净,像个沾染了江湖肃杀气息的世家公子。
林英之双臂环胸靠在门扉上,看见方尔辞来也是挑了眉诧异。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
“做坏事。”
她看着衍肆朝屋里扬了头,后者接收她的信息,登时眼中泛光,难以自抑地弯起嘴角。
“啊?”
方尔辞眼看着两人交换了眼神,显然是在交换什么信息,但自己完全没明白。
衍肆路过林英之低了下头,随即扣上了门,将两人关在门外。
“师......”
“跟我来。”
“啊?”
衍肆不搭理他,林英之只是对着他偏了下头,他犹豫了一番还是跟上了林英之的脚步。
走了大概二里地,朝后已经看不见小屋了,一路上林英之也没有说话。
“那个,你要跟我说什么?”他试着问了一句。
林英之停了下,转身对面他,“朝后看。”
“啊?”
“朝后看。”
“哦。”不知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照做了,回头,就是一道小路,什么也没有。
确实什么都没有,林英之只是为了打昏他而已。
衍肆从进屋的那一刻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嘴角了。
入寝室,掀起地面中央一块夹板,底下是一道黢黑的通道。
他翻出火折,激动得直咳嗽。
通道很窄,但不深,一直到底,出现了左右两间牢房。
门是铁质的,两人宽,铁门上在衍肆眼睛的位置有一扇小门。
拉开右手边的小门,里面没有窗,漆黑无比,但是他听见了,听见了一个沉厚又带点浊音的呼吸。
感觉一丝光亮照了进来。
随即牢房内点了一盏盏油灯。
赵忍挣扎着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张五官立体,是他心心念念要将其撕烂的脸。
“衍——肆——!”名字从紧咬的牙关中蹦出。
“呵呵呵呵.......”衍肆轻笑着,就蹲在赵忍面前,从下至上这么欣赏着他,脸上尽是愉悦,“赵忍,你......呵呵呵......你落到我手里了......”
笑声是克制的,天真的,快乐的。
“你——我要——我要撕了你——你这个杂种!”
赵忍的四肢被铁链束缚在椅上,紧贴铁椅的背部又凉又热,肚子上的小孔已经没有冒血了,但疼痛还在刺激着他。
但,一股恐惧从身体中传来。
他的双手双脚,各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不敢置信地握拳......无力,无法控制双手。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我的手!我的脚!不!不不不!我要宰了你!畜生畜生!”
他被砍断了手筋和脚筋。
如发疯的困兽,他在疯狂扭动,铁链撞在椅子上,发出一阵阵刺耳声。
衍肆站起,附身缓缓靠近赵忍,欣赏他脸上失控的表情。
他缓缓伸手,似是要抚摸,却在赵忍发怒要凑过来时狠狠抓住他的头发,让他不得不仰头。
“赵忍,你现在的样子,好难看哦,好像一只被碾断手脚的老鼠,老鼠——”
一道寒光出现在衍肆手中,利刃贴着赵忍的脸,“啧啧啧,叫吧叫吧,趁我还不想割断你的舌头,你就尽情叫吧——”
幽缓的语气在赵忍的大喊大叫下,显得从容无比。
“看我多仁慈,我还允许你喊。”利刃划开了赵忍的脸,一道,两道,三道,“这么看,你可真丑啊,比老鼠还难看,我都要吐了。”
“你他妈就是个杂种!白眼狼!要不是我,你早就被狼吃了!这么多年我栽培你,给你吃给你住,让你拜师,让你钻研,你这个畜生,你敢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噗呲,小匕首刺进赵忍的肩膀,衍肆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恨不得将他的头皮一起拽下来。
“你折磨了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的恩情我早就还清了!你怎么有脸提恩这个字!”
“我根本就不欠你!是你!是你欠我!是你欠我的!”
手掌疯狂在赵忍脸上呼啸,红肿,滚烫,手在颤抖,眼睛也在颤抖。
忽地,他又缓了语气,满眼疑惑,“你怎么忍心,赵忍,我当年那么信你,那么感激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想知道......你真的想知道?”
“我太想知道了......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别人......”衍肆真的低头凑了耳朵过去。
含糊不清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血腥气,虚弱但扭曲的声音钻出来:“......你把衣服脱了跪在我面前求我,我就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衍肆长长呼吸了一口,忽地感觉有液体从眼中掉落,滑过面庞。
他笑了起来,和赵忍一起癫笑起来。
太丑了,他又一次觉得赵忍太丑了。
伸手覆住了赵忍的左眼。
手指缓缓下按,碰到了一片湿热。
手下的人渐渐不笑了,开始扭动了,开始咒骂了。
越来越多的液体滑过脸庞,他开始大笑,没有感情地大笑,强迫自己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高过了尖叫怒吼声。
“你这个畜生!没皮没脸的畜生!啊啊啊啊!”
一挺一挺的身体,好似脱了水的鱼,做着无用的挣扎。
衍肆后退了几步,离开这具丑陋的□□。
脸上有股浑浊的湿热,手上赫然多了一颗黏腻的圆球。
恶心到龇牙咧嘴,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