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再见(一)

清晨天仍阴,钟离瑾在林英之房外来回踱步,面色着急。

一个时辰内他已经来了三回了,每回见到房门紧闭里头无声,便踱了几个来回又离去,不多时又来瞧一瞧。

第四回,他再也忍不住,也不管失礼与否,敲起了门,“林姑娘,林姑娘你可起了?在下多有冒昧还请原谅......”

迟迟得不到回应,让钟离瑾越发焦急,继续在门外喊:“林姑娘,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是我真的有要紧之事想请姑娘帮忙。”

“你没完了?”张未鸢的声音从后传来,她手上端着食物和药物,眉眼紧皱,“知道失礼还在这里喊。”

“你怎么来了?你身上还有伤呢。”

两个人在门外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张未鸢有意压着声音,但门内林英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夜让她体内积压的伤病全都反了上来,钟离瑾敲门的那刻她才惊醒,一醒来便是全身酸软滚烫,脑袋发沉,门外的声音伴随着耳中嗡嗡声更是让她烦躁,干脆被子蒙头不想搭理。

“我想请林姑娘帮忙回离山,看看我父亲如何。”

“你怎么不自己回去。”张未鸢冷眼瞧着他,“不会是你娘要你来请她帮忙的吧?”

她略带刻薄的语气让钟离瑾愣了神,旋即解释:“不是的,我娘还惊魂未定,我不想她担心......”

“就你娘惊魂未定,人家就活该替你跑前跑后是吧。”

“你这是什么话......”

开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英之靠着门,气虚扶额,“有事吗?”她实在不想听他们两人的争吵。

她身上穿着单衣,只披了件外衣便开了门,钟离瑾不便入内,在外朝她拱手相求:“家父不肯随我们逃离留在了离山,现下过去一夜,护卫回禀西渠人没有追上来,但瑾实在担心,恳请林姑娘相助。”

她深呼吸一口,打起精神,“我来救你们一家子已经还了钟离音的人情。你要是昨天晚上这么说,兴许我还能帮你,但你现在提,强我所难。”

明晃晃的拒绝让钟离瑾怔了一瞬,还要再说,被张未鸢一挡止了话头。

她端着食盒推门而入,背对着钟离瑾道:“先去打探好消息再来求人帮忙,别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关门。

食物和药摆在桌上,看着林英之虚弱的模样,单薄的白衣透出了里面的伤痕,张未鸢心下有些愧意:“你别管他,我给你包扎吧。这会能碰你了吧?”

林英之点头,没跟她客气半褪了单衣露出后背。

“啧......”看着大片淤青还有伤痕,张未鸢忍不住皱了鼻,“你背上都这样了昨天还背着我啊?”

“这种伤好得快......你要是戳开好得就不快了......”

张未鸢缩回了手,“我只是看看伤得怎么样......”

包好伤,用好饭,换好衣服,甚至束好了发,张未鸢还没走,撑着下颌心不在焉。

“你还有事吗?”

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发现林英之定定看着自己。

“哦没事......那个,你吃药了吗?”

“吃过了。”

“你要换药吗?”

“换过了。”

“那......”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印象里张未鸢很能说,脾气也直爽,现下却犹豫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倒像是忽然生了气,这姑娘厉了起来:“我不想出去。让我跟你待着。”

她看了眼转过脸的张未鸢,又疑惑瞅了门外,觉得这应该是夫妻两吵架了,她还是不要牵扯进去比较好。

拿起榴烟,她又起了犹豫,刀面上的豁口变大了,再不修复,恐怕要断。

她本来的计划就是找钟离瑾修复,但是她刚刚才拒绝了钟离瑾的请求,后脚就请人家修刀,怎么样也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还是迟疑问:“我可以帮钟离瑾,他能帮我修刀吗?”

张未鸢也见着了伤痕累累的刀刃,“你真要回离山?万一西渠人没走呢?岂不是很危险。”

“我跑得了。”

“哈?你也太狂了吧,就算你能以一敌百,那十万西渠人打你一个还不跟打蚂蚁一样简单。”张未鸢怪异瞧了她一眼。

“没有十万。”

“啊?”

“西渠人,昨天的声音,摸不准具体人数,但没有十万。”

“这不是重点......哎呀,算了算了。”摆了摆手,她解下栖枫放林英之面前,“喏,借你用,还是你取的名呢。”

确实是林英之取的名,当时在离山她只是匆匆一试便还了回去,再次拿起,那股阴冷的感觉又传递了出来。

“行。”换了剑,起身便要走。

但张未鸢拉住了她,“哎哎哎,你现在就要去?你身体行吗?”

“可以。”

“你看起来不太可以,要是出事可没人能救你。”

“我已经好多了,速战速决吧。”

百里外,道路被裹挟着泥沙的江水淹没,拦住了齐暄的去路。

浑浊的去路反而坚定了决心,他一夹马腹,淌水前行。

钟离洛明的尸身被白布盖着,摆在钟离府内正厅,他的头已经找回,和身体拼在了一起,等待他的家人回归。

白狐毛被血染红后又变黑,健壮的□□上伤痕东一道西一道,牛筋绳布在阿罗提表面,将他捆了个结实。

他个子比旁人都高了一截,两个人都按不下,只能在左右两侧拉住这个蛮人。

即使被俘,阿罗提脸上却没惧意,反而噙着得意和几分不屑,朝秦影扬了下巴,“猜猜,你猜猜静城那个为什么投靠我们。”

静城太守何醒,对阿罗提大开城门,导致蛮军如若无人般一路在大霁肆意践踏,接连屠杀三座毫无准备的城池。

秦影手上是那柄环首弯刀,他们僵持了一刻,阿罗提始终是这幅不屑一顾的模样。

阿罗提笑,他也笑,缓步踱到阿罗提身后,对着他的腿猛踹一脚,让后者猝不及防跪了下来。

“呵,你这小鸡,就会使这种......噗!”秦影又朝他后背踹了一脚,踩在他背上,示意两人一人踩住阿罗提一腿,让他就这么脸贴地趴在了地上。

阿罗提被惹怒了,抖着肩膀朝上怒吼,“你敢羞辱我!我要把你的脑袋插在尖枪上,把你的头骨做成酒盏!”

“省省吧。”秦影用刀尖拨开阿罗提的卷发,露出他的脸,“被打得屁滚尿流还有力气放狠话呢,你以为你还能全须全尾回西渠吗?”

刀刃贴上了阿罗提脖子,秦影做出砍头状,“从静城一路到顺安,沿途数不尽的无头百姓,你们西渠人对手无寸铁之人都下得去手,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弱者有什么资格存活?白白占土地占空气占粮食,我好心替大霁收拾掉这些无用之人,你该感激我。”

“怎么,你生下来就是强者吗?”

“我生来就是厄涂部阙主,刀枪,皮裘,美酒,女人应有尽有!我笑没人敢哭,我指东所有往西的都得砍头!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统领万军!那些连吃口饭都要别人赏赐的奴隶,有什么资格和我站在一片土地上?我不过是提前解放他们,让他们去投个好胎罢了,呵呵呵呵。”

“精彩,真是精彩。”手肘抵着刀,秦影面无表情地拍手鼓掌,“那么这位阙主,您能不能发发慈悲告诉我这个弱者,你们和大霁的太守是怎么联系上的?”

阿罗提咧开嘴笑,“你求求我,我痛快了就告诉你。”

“好啊!我求求你,尊敬的阙主大人,麻烦你告诉小的,小的真的很好奇啊,小的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背后的隐情啊!”秦影俯身靠近,面容苦恼。

阿罗提似是没想到秦影能这么“没骨气”,愣了片刻,旋即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你这个大霁人真是有意思,你要是生在渠洲,我绝对和你交朋友,哈哈哈!我要喝酒!”

片刻后,秦影拿了一坛子烈酒,去了酒封,酒香立刻飘散。

阿罗提还是趴在地上,闻到酒香,大喝了一声:“好酒!给我来两口!”

他被人翻了过来,秦影站在他身旁,倾斜酒坛从高处倒下。

阿罗提张口接酒而饮,酒倒了他一脸,溅湿了狐毛,洗刷出一些血色,但他完全不在意,一边痛饮一边大笑。

“好酒啊!好酒!哪来的?”

秦影停止倒酒,朝白布那点头,“这人的私库里找的。”

“哦?”阿罗提仰头,倒着视线只看到一截白布,可惜道:“唉,早知道就晚点杀了。”

“阙主酒也喝了,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了?”

“啧啧啧......”阿罗提砸吧嘴。

秦影仰头也喝了一口,蹲在他脑袋旁,“您说呢?”

阿罗提哎了一声,甩了下湿发,露出了耳上的金钉,“有酒却没女人?我听过元成姣的名字,你找个差不多的来,我舒服了,就告诉你。”

秦影苦恼道:“阙主,您眼光太高了,咱们元将军这样的人,举世无双,我上哪去给您找?再说了,您要了女人,不得还要肉吗?咱们这里的肉,不得劲啊,肯定不如草原上的牛劲道。”

“你很上道,有好酒没好肉确实不痛快,不痛快了......我可就什么都不知道咯。”阿罗提朝他做了个鬼脸。

“唉,那真是太遗憾了,没法跟阙主做朋友了呢。”秦影叹了一气,起身让旁人拉起阿罗提。

“怎么会呢?我这个人脾气很好的,你只要向我俯首称臣,磕两个头,我就认你做兄弟。”

秦影摇着头叹息,将酒坛子交给身旁朱雀卫,趁阿罗提还没被完全提起来,朝他的脸上猛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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