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淮鸦挡住了她的手。
“淮鸦。”应淮出言,他收了嬉笑,敛了神色。
淮鸦放手,露出了致命的脖子,但是林英之没有再刺下去,而是抬眼看着应淮。
不跟她谈就想直接给她下马威,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这些把戏,结束了吗?”
“退下。”
淮鸦捂着伤出了帷帐。
“玄童,先出去。”
帐内此时只剩下两人。
丢掉匕首,林英之起身在白纱上擦了擦手,血迹像是花一样点缀其上。
她坐回案前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应淮笑着倒了杯酒,“人呐,和这酒是一样的,装在酒壶中是酒壶的样子,倒在酒盏中又是酒盏的模样。至于怎么变化,只是需要一点别人的帮助罢了。”
“把他从一个正常人变成奴隶的帮助吗?”
他拿起酒盏朝林英之敬酒,“乌鸦可是北绒的圣鸟,林副尉这话怕是难听了。”他笑着一饮而尽。
“你在用什么控制他?”
“控制?哈哈哈,每一只从巢里出来的乌鸦,都是自愿听从命令,何来控制一说啊,哈哈哈。”
她端起酒杯,杯中无酒,下一瞬,指动,酒杯直直打向应淮面门。
他晃了一下,酒杯打中他肩膀。
林英之越过食案,扭动手指发出咯咯的声响,“这么说的话,我就可以杀了你了。”
“你还是别这么做......杀了我,淮鸦也会死。”
“最后一次机会,把话一次性说完。”
“哎呀,别冲动别冲动......”应淮端坐起,“我们应氏,皇室宗亲得了国师的准许,有资格从巢里挑选一位,作贴身乌鸦。这样的乌鸦,会与主人服用一种蛊,名为子母蛊。我吃母蛊,淮鸦就吃子蛊。”
林英之注视着他,让他把话说完。
“别这么看着我,吓死人了。一只母蛊一生只会产一只子蛊,服用子母蛊要在子蛊还未长大前,如此,子蛊便会带毒,若不得母蛊血,便会毒发,经脉、骨骼俱断而死。”
“淮鸦是每个月十九发作,我的血可以制成血丹,让子蛊不发毒。不过......要是我死了,母蛊也会死,死了的母蛊血,可就没用了。”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啊,林副尉?”
“没有解蛊之法?”
应淮揉了揉胸口,“可惜啊,我没听说过解蛊之法,而且......”他拖长了音调,“母蛊的寿命只有二十五年。”
“你是说二十五年后,就算你还活着,他也会死?”
“所以啊,要珍惜啊林副尉,要不要来我们北绒,和你同伴在一起啊?”
林英之没有回话,但是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他的事说完了,说你的。”
应淮挑眉,“就这样?”
“这顿饭,你想让我做什么?”
应淮望着她扭动的手指,复又换上从容淡定的笑意,“退出荆遥,把泰北给北绒。当然了,要是能杀元七......这点恐怕有难度,作罢,作罢。”
“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取决于你有什么。”她捏起应淮面前的糕点丢入嘴中,“想好了吗?”
“哎呀呀,林副尉,做女人还是得温顺些,不然没人喜欢呐......别这么看着我,瘆得慌啊......”他低头思考片刻,苦恼道:“真的想不出来。”
“新河给了我什么,现在就给我什么。”
“玉衡啊,哎呦真是,林副尉你真会挑。北绒总共就两柄,上次给了你一柄我回去那是一个被骂,啧啧啧,又要送你一柄,我可有的受了......”他叹气摇头。
“送?我们这是交易。我退出荆遥,让淮鸦拿给我。”
“哦?这么痛快?”
她动了动手指和脖子,发出骨骼扭动声,“还可以不那么痛快。”
应淮眯起笑眼,“就喜欢和林副尉这样的人谈生意,不过我有个问题,不知得不得解?”
”说。”
“你们究竟从哪里来呐?”
林英之俯视着他,“如果你从他身上得不到答案,那从我这里,一样没有答案。”
应淮笑意不变,但是假了两分,“我们国师认为,淮鸦是上天赐给北绒的礼物,对他的神力要做保密,但是我不信这些。”
“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提醒你,要是想用他用得久一点,少让他在人前展现自己的力量。”
应淮仍然笑眼点头,“受教了。”
掀开帷帐,玄童等在不远处,见林英之出来想要开口询问,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两人一言不发走下甬道,在经过垂柳时,有小石子扔在林英之身上。
她转头就见淮鸦坐在树上,朝她扔石子,他身上还有血迹。
他没说话,她也没躲。
“在山门等我。”
“是。”
玄童一走,前后无人,只有他们两个。
“不怕那个孝则听到?”
“听到就听到呗,我还怕他吗。”他从树上跳下,拍了拍手,“为什么没有戴我送你的珊瑚石?”
“我不习惯戴首饰,而且,那是我买的。”她指了下淮鸦身上的血迹,“包扎好了吗?”
“包好了。我没带药,好痛啊。”他靠在树上懒懒道:“太无情了,你不是说用我威胁很难选吗?我看你捅得很果断啊。”
“难,不代表下不去手。有一就有二,这次只是下马威,下一次他想威胁我,就不是让你捅自己这么简单了。”
“那就多捅两下呗。”
“转告他,想和我交易不是只有让你来演苦肉计这一招。”
“那该用什么?”
“自己想。”她言尽于此,抬步要走,但是心中不放心,又回过头问他:“会讨价还价吗?”
“和谁啊?”
她指了身后甬道尽头的方向。
“主人叫我做就做什么,为什么要讨价还价?”
她看着淮鸦理所应当的样子默了一瞬,垂眼摇了摇头。
离开上藏陵时,她朝里头望了一眼后,策马而去。
鹰盘旋在范越头顶,不远处身披铠甲的秦影策马归来。
“殿下,有消息。”
溪流滚过圆石,翻起白浪,已经长大了些的灰狼大小似成犬,正在石上享用野兔。
秦影已经脱下了盔甲,在灼热的日光下阅着梁都传来的消息。
“有意思。”
范越凑上前幸灾乐祸:“萧氏和郭氏在朝堂之上直接吵起来了,那场面,可惜没见着。”
“武将之间怎么是吵架?按理说不是直接动手?”秦影就着信问。
“嗐呦殿下啊,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动起手来,谁能拉得住?那是真要死人的。也就那几个文官,急眼了就喜欢扔来扔去的。”范越偷笑。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点头,“终归是郭氏死了子侄,皇叔不会对郭氏太过严苛,再揪着不放就是不讲道理了,让御史不要再参了。”
“是,就是不知道元氏会不会收手......”
秦影团起信纸,在手中碾成纸屑,“丞相大人不是说了,让长戌军戴罪立功,这事了了。”
他松开手,纸屑随风而逝,灰狼警惕地站起瞭望。
“走了,羡云。”
范越跟上了秦影,见羡云不动,奇怪道:“殿下,它怎么不走?”
秦影只是回头瞥了一眼,淡淡道:“狼嘛,有自己的气性,驯一驯就好了。”
与此同时,因泰河以北两国战事,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成了流民,他们有的往东部,有的往南部,还有提前就逃出泰北的直接往梁都,即天子脚下跑。
梁都程氏,程无疾身体好转,与温氏小姐的婚期临近,李不言央求着父母带着一家人外出郊游。
郊外小河旁,程母点着李不言的额头嗔怪,“下什么水,你一个姑娘家,还有这么多家丁看着,成何体统?”
“哎呀,您要是带着我的剑,我就能舞剑给娘亲和爹爹看了嘛,这剑也不能舞,水也不能下,我好无聊的娘亲。”李不言挽着程母的胳膊撒娇。
“喏,你爹都安排人去抓鱼了,你还闹。”
“那我不闹娘亲了,我去闹嫂嫂。”李不言哼笑着跳着跑到程无疾和温芷兰身边,“嫂嫂!我又来啦!”
岸边摆了小食案,上面置了几盘糕点,温芷兰捧着书,与程无疾闲话。
“吉祥来。”
程无疾的轮椅在案旁,他曲着腿轻微皱着眉,似乎在担忧。
“泰北战事不定,最近又有许多流民涌入都城,宫中都取消了大宴,程温之婚事,怕是不能如期举行。”
“总归你我人就在这,又跑不了。”温芷兰轻声细语,温笑着看过去,“难不成,程公子又要反悔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委屈了你......”程无疾垂眸。
“你还说呢哥哥,你以后要是对嫂嫂不好,我就带嫂嫂私奔!”李不言轻锤了下兄长。
她的话逗得温芷兰掩唇轻笑,“那我们要一起让你哥哥后悔呀。”
“嫂嫂我告诉你,哥哥他每次说退婚,都后悔得不得了,一个人躲着难过,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偷偷掉眼泪......”凑在温芷兰身边,李不言小声告状,眼睛瞅着兄长。
“咳。胡说什么......”
李不言朝他吐了吐舌头,继续和温芷兰咬耳朵,逗得她欢笑。
程无疾看着她们摇头,找个话题插话:“今年的花期竟这么长吗?现在还能闻到花香。”
两人嗅了嗅,“真的好香,不知道什么花......哥哥你转移什么话题啊!”
这时,马车的滚轮声从小道上传来,众人回头,只见是眼熟的温府小厮。
马车停,一侍女神色焦急下来,直奔温芷兰。
“小姐,快、快回去吧,夫人她、夫人......”侍女焦急万分,说话都不利索,眼睛却瞟着程氏兄妹。
“你别急,慢慢说,母亲怎么了?”
“夫人急病,小姐你快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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