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脸了

住院的病人家属很吵,偶尔几个不熟悉的人会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今天、明天,好似总有聊不完的话。

医院的消毒水很刺鼻,空间也小,人多的时候,进进出出都避免不了碰碰撞撞的。

黄驰宇日日夜夜就躺在那一张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孤独、寂寞、卑微的存在让他无法适从。

黄驰宇衰老的身体骨瘦如柴,肌肤松弛,双目混浊,牙齿掉光,插着胃管呼吸机。日复一日,呆呆愣愣的就这样躺在那张病床上。

那位姓侯的男护工来到黄驰宇的床边,掀开黄驰宇的床单,看了一眼,不满地骂骂咧咧的碎碎念:“TMD,要死不死的,你TMD又拉尿拉屎了,怎么不早死早超生呢?活着也是浪费资源,臭死了,臭不要命的,让大爷我好好伺候你,嗯哼……嗯哼,一身的死人味。”

黄驰宇感觉到脸上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眼珠子一转,看到那位姓侯的男护工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有着满满的恶意和厌恶。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黄驰宇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这种日子。

黄驰宇也厌恶自己了,厌恶自己不能动,厌恶自己年老,厌恶自己拖累他人,厌恶自己人人可欺,还有厌恶自己身上的死人味。

黄驰宇讨厌黄驰宇,也厌恶黄驰宇。

王宫 尚书房

年岁已高,许久未曾出现的方太傅,今日趁着精神状态渐佳,闲来无事,便出现在尚书房内给皇子们授课。

方太傅的声音苍老而浑厚,已没有了年轻时的清脆响亮。讲的时间久了,已经有些吃力,便让皇子们温习。

年迈的方太傅满头白发,肌肤松弛,皱纹深刻,好在精神矫健,胸前垂着飘扬的白长须。

方太傅坐在尚书房的太师椅上,用那犹如枯木般干瘪的双手端起一杯茶,慢悠悠饮用了几口后,放下茶几。

方太傅眯着他那浑浊而又温和的眼眸,望着堂上的学子们,年迈的脸上带着一份淡然的从容和宁静。他年纪大了,最容易觉得累了、乏了,就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般慢慢打起呼噜,昏昏欲睡,无人敢上前打扰。

方太傅是教导皇子们的三位太傅里最年老的,亦是最有威望的长者。人人尊称他是方太微。

那一张肌肤松弛,皱纹深刻而又苍老的容颜,犹如枯木般干瘪的四肢,蹒跚的步履与浑浊的双眼,居然与老年的黄驰宇如出一辙。

两人之间相互重叠,重合。像是镜像,又恰似拷贝。

让贺喻之刹那间分不清你我,又深感惶恐。

方太傅身上也散发出一种淡淡的、但又让贺喻之觉得熟悉的味道。

贺喻之感觉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贺喻之也分不清自己现在有没有散发出这种味道?自己存在的神识意识是否真实存在?

自己身上是不是还是有一股老人味呢?

最怕一切,临了空空,不过是黄粱一梦。

所以,贺喻之向来是从不太亲密地接触方太傅。

贺喻之向来贪睡,又被方太傅发现了,方太傅又像往常一样,用颤颤巍巍的手拿起戒尺来惩戒贺喻之。

当方太傅看到贺喻之伸出缠着纱巾的双手,方太傅本以为是贺喻之为了躲避惩戒,想出来了这种老奸巨滑的鬼主意。

“放肆,解了纱巾,汝既犯错,为师罚汝,汝不仅要受着,更是要日日反省,这般耍滑,成何体统。”

贺喻之一层一层地解开纱巾,手上那一道道深深的伤口,己肿胀不堪,撕扯过的皮肤好似渗出血,红的可怕,让人不忍目睹。

方太傅激动地吹胡子瞪眼的质问:“这是何人所为?”

四周无人作答

“稚子无辜,何至于此啊?可怜稚子,可疼?乖…无事!为师护汝,定为汝主事讨个公道。”

方太傅用颤巍巍的手拉着他坐下,为他敷药,还怀抱住贺喻之娇小的身体,轻轻的、缓缓的、一下一下地拍着贺喻之的后背抚慰道。

“无事,无事,别怕,为师护汝,乖…乖…”

方太傅那沙哑又沉闷的声音带着沧桑,像是陈年老酒,多几分醇厚与韵味。

方太傅怀抱着贺喻之,在贺喻之的耳边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安慰的话语。

贺喻之觉得奇怪,为什么方太傅安慰的话语和举动,突然就让贺喻之觉得万分的委屈起来。

上一世承受了太多的恶意,厌恶和数不尽的咒骂,好似都习以为常了。

这一世也就欣然接受了他人的轻视,藐视和忽视。

也许是真的,真的太久没有人对他温和以待。

这烟火人间,事事值得,事事也遗憾,该用多懂事的理智,去压抑住心中的不甘与难过。

贺喻之刚开始只是止不住的掉泪抽搐,而后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眼泪鼻涕都粘在脸上,难以自制似地,像要把所有受过的委屈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那一刻,贺喻之突然就想到了黄驰宇,

想起了十多岁调皮被打的黄驰宇,家人说要学会懂事,少添乱,多为家人想想。

想起了20多岁成绩不好的黄驰宇,家人说要懂事,多读书,家人供你读书不易,你应该刻苦,奋斗。

想起了30多岁单身的黄驰宇,家人说要懂事,长大了,要成家立业,再看看别人怎么过活的。

想起了40多岁结婚后又离婚的黄驰宇,爱人说要懂事,要赚钱,要顾家,照顾家人孩子,要温饱,要致富。

想起了70岁多岁瘫痪后的黄驰宇,护工说早死早超生,活着浪费资源,臭不要命的。………………

贺喻之想起了好多,好多……

却唯独想不起来,有谁对他说“我护你”。

这一切,就当是贺喻之寻了个受屈的由头,让自己肆意妄为地为黄驰宇大哭一场吧。

不管是贺喻之,还是黄驰宇,他们都清楚明白,生活嘛,没有多少人听你诉苦,咬咬牙,撑一撑,就过去了。

实在很难过,一下子找不到希望,就把委屈埋在心里,这样难过了好久,好久……,回头,却忘了,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

心里藏着疲惫和委屈,还要尽力地讨好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

贺喻之这人啊,真是奇怪,受委屈,可以不吭声,却受不住一句简单、温暖的安慰。

也许是,那灵魂早已腐烂,身体还在苟延残喘。

嚎啕的哭声在平阔明净的庭院里荡漾开来。

乾东所内

温暖舒适的府邸内,三皇子元泽玄坐在上座猛喝了口茶水,斜睨着眼神看到眼角泛红、唯唯诺诺的贺喻之。

“贺喻之,汝今日倒是给吾长脸了,当真是令吾刮目相看。”

尚书房

一刻钟前 下课堂后

“三哥哥,近日来,身体别来无恙吧,五弟的乾西所内,有些滋补强身的药材,等一下,差人去取来,给三哥哥,好好补补。三哥哥这般柔弱不禁风,五弟心感不安呀,现在,连三哥哥身边的人,都养成了那般小娘儿模样,五弟甚感可悲,可叹哪,呵呵呵……”

心直口快的五皇子元佑程满脸笑意地说道。

……………………

三皇子元泽玄一想起来,又觉得心气不顺的灌了口喝茶水,而后把茶几重重摔在桌上,发出“砰…砰…”的刺耳的响声。

{贺喻之内心OS:行,元泽玄,你是我祖宗,行了吧,能别这样语中带刺的挖苦我吗?我也很不好意思的,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啥意思,怎么就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也搞不明白,老大不小了,泪腺还如此发达,那泪如泉涌,我无法阻挡啊……}

“三皇子,吾当时并无多想,只觉得冤屈,竟不知一时哭得一塌糊涂。”

贺喻之的脸皮无论再怎么厚,当着那么多人面,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的,难免会觉得羞愧难当的。

三皇子元泽玄右手虚扶额头,瞟了一眼贺喻之,语气无奈道。

“罢了,此事就此作罢,日后汝也当自省,汝的岁数己不小,不因事事不顺心,伤悲则泣。”

{潜台词:你的年龄老大不小了,不要因为什么事情,动不动就哭。}

经过贺喻之这么一哭,竟是惹得方太傅心生怜悯之心。

让已年过七十,久未涉及朝堂政事的方太傅怒极上奏朝廷弹劾了林太傅纵容、管教失职之失。

三皇子元泽玄也不知这是喜呢?还是悲呢?

三皇子元泽玄挑了挑眉,看了看贺喻之。

贺喻之模样温顺、尔雅,算是出挑,讨人喜。

难怪方太傅喜这般心性的孩儿。

三皇子元泽玄想想,觉得无奈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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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福守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