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甘棠处理完那男孩子的事后,便回了居所。
回去时,聂甘棠正巧与聂雁在州监府前的街上碰见。帮着那男孩订棺椁一系列的事花了她不少时间,又与执意要以身相许的男孩拉扯许久,这会儿在门口碰见刚回来的聂雁,想也知道她在街上到底给父亲挑了多久的东西。
聂雁方才那笑早已收敛,见聂甘棠也才回来,板着脸问道:“半夜不在房中,又出去做什么了?”
“回母亲,女儿方才逛了会街市,吃了点东西。”聂甘棠抱拳,恭敬答道。
聂雁问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关心聂甘棠究竟做了什么事,得了她还听得过去的答案,就微微点了点头,背手提着一堆盒子先行踏入了州监府。
聂甘棠想起洛折鹤来彭州一事,调转脚步走去了守州官员的房间。
对于南炎圣子暗中前来的事,守州官员好似并不紧张,见聂甘棠表情有疑,笑着解释道:“聂小将军有所不知,彭州与南炎毗邻,朝廷授意两地多行交往,是以每年此时会有两地的夏日猎活动。这段时间,多有南炎王族观礼,他们也会来彭州小玩一阵。况且,彭州近日早做好巡州加防,聂小将军不必担心。”
聂甘棠本就是防患于未然同守州官员提一嘴,并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这会儿心思放松下来,对她口中的夏日猎起了兴趣。
“夏日猎?”
“是咱彭州特有的猎礼,咱们农耕为主,但夏时有不少恶兽祸事。恰巧南炎又到了制毒造蛊的时候,也缺这些猎物。所以两地合办夏日猎,彼此互惠。”
“何时办?”聂甘棠亮着眸子问道。
“不远了,就在三天之后。聂小将军若有兴致,可来玩玩。”
本以为此次南炎运粮之行无聊透顶,却不曾想到竟还有这般有趣的活动。聂甘棠兴致高涨,正想继续问官员详细流程,便见着对方眼底的疲态,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夜已深,她这风风火火的到访,打扰了人家的安寝。
聂甘棠起身告辞,但一直到自己屋里,脑子里都兴奋地在想夏日猎的事。
在京中时,帝王秋狩,她只能作为维持猎场秩序的将官陪侍在侧,见母亲能上马拉弓射猎,不可谓不羡慕。只是旁人眼中她年岁尚浅,头顶又有一个骁勇善战的母亲,几时也轮不到她代表聂家或是安南军上场。
这不就是个大展身手的好机会?母亲应当不会不同意吧?
聂甘棠兴奋得睡不着,一大早便去找了晨起练功的母亲。
聂雁听见她的声音转头,一打眼便被她眼下的青黑惊滞,语句在喉咙里哽塞好一会儿,才带着异样情绪说道:“你半夜打耗子去了?”
“那倒没有,”聂甘棠老老实实回答,“母亲,听闻彭州过几日要办夏日猎,女儿在此处也无事可干,便想着去试试。”
“哦,这事啊。”
聂雁转回头慢条斯理擦拭长枪,低垂眼睫,漫不经心说道:“你若想去便去,别丢了我的脸。”
“女儿定拔得头筹!”少女目光灼灼,满心豪气。
聂雁擦拭长枪的手一顿,许是察觉自家女儿这斗志过于激昂,大有不夺甲等誓不为人的意味。
……可夏日猎不就是去林子里抓些老鼠蛇什么的吗。依她对女儿能力的了解,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个魁首?这仿若立军令状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直觉聂甘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聂雁转身想要同她确认一遍夏日猎的内容,可那姑娘风风火火,早就没了人影。
聂雁:……
算了,懒得管。
……
夏日猎很快到来,聂甘棠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便在院子里活动手脚。待聂雁晨起练功的时候,聂甘棠已经收拾整齐,准备出门了。
风影大抵是水土不服,这几日都不见好,一会儿夏日猎定然是用不了它,只期望到时会有温驯的马供她挑选。
聂甘棠一路想,一路加快脚步去了彭州守州官员先前告知的地方,到那里时,聂甘棠左右看了看,只觉这地方要比皇家办狩猎的猎场要小很多,不过这也正常,小小州府,哪里能比得上皇家的规模。
这时场上没来多少人,也没见着马官牵马过来,她算了算距离开始的时间还早,便随意在场上逛游了起来。
场地并不宽阔,放眼远处有一片密林,估计便是狩猎的主要地点。只是通往密林的路太过狭窄,倒是够十来人并肩而入,但倘若一会儿人多了,估计众人骑马踏入林中,都能在那狭小的路上挤上一会儿。
不过夏日猎办了那么多年,彭州的官都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吧?
她在场上逛够了,人还是没来几个。考虑到午后消耗太大,聂甘棠便寻思着找点东西吃,离场便看到有卖饼子的摊贩,她走上前,要了三个厚实的饼子,站在路边吃了起来。
此时不是饭点,小贩得了空闲,转头与她闲聊。
“妹子,瞧你这般精实,应当是来参加夏日猎的吧?”
聂甘棠咽下口中饼子,点点头,说道:“是,来彭州游玩,听说有夏日猎这种活动,便寻思着来活动活动筋骨。”
“那可好,那可好,妹子你上场,定然能猎不少,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姑娘,我们可有福了。”
小摊贩这话说得奇怪,她猎多少与否与他们有何干系,但聂甘棠转念一想,微微了悟,猎物猎多了吃不完,大概会有一些剩余的肉分给周遭百姓,可不是猎的越多越好吗?
彭州与南炎并不算什么富庶地界,聂甘棠在路上时常能看到面黄肌瘦的百姓,毕竟是东乾子民,受出身平民的母亲与父亲影响,她对民生也十分关切。此时见摊贩热切的目光,心里更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责任感,三五口吃完手里的饼子,便再度踏入了猎场。
这时候人已经来了不少了,她一袭翡翠色衣衫轻便入场,眉目秀丽,身条劲拔,围观人群中有不少年轻的郎君左右打探起这位陌生女郎的来头。
处于人群讨论之中的聂甘棠不知自己的备受瞩目,专注地在场内寻找。只是她左右转来转去,还是没有看到马官引马而来,到此的参赛者也没自带马匹。她又转头走向放置弓箭的地方惯行检查,去拿起箭矢瞧了一眼。这一瞧可不得了,那箭矢比她见过的箭都要小上好多,射个兔子还算说得过去,但射虎射鹿什么的,估计皮肉都钉不进几寸。
虽然聂甘棠知晓彭州官员年年办此活动,经验自然是比她还要老道,但这异于寻常的箭矢,还是让她没忍住心底越积越多的疑虑,开始在场中寻找起了守州官员。
找她倒是没费多少功夫,那官员见着聂甘棠走了过来,顿时牵起了笑,迎上前说道:“聂小将军,您到这么早啊。”
“啊,是……”聂甘棠点点头,含蓄提起自己的疑惑,“宫大人,不知一会儿骑乘的马匹何时入场,可是自己挑选?”
“马匹?”官员目光茫然,回道,“要马做什么?”
“啊……就是狩猎那些猎物,难道不需要策马去追吗?”聂甘棠眨眨眼,问道。
虽然说边境地区民风彪悍,但也没必要彪悍到两条腿去追四条腿的吧?这能猎到什么?
“嗐,杀鸡焉用牛刀?用不着骑马追那些蛇鼠,再者说了,一会儿都去林子里,马也跑不开呀!”
聂甘棠的眼一瞬瞪大,缓慢而沉重地重复了官员方才话中的重点:“蛇、蛇鼠?”
“是啊,这些东西祸害农田又伤人,恰巧南炎制毒又需要,两方各取所需,这边办起来了夏日猎,主要就是猎这些玩意儿。”
一切让她迷茫的点都有了解释,难怪那小贩说利于百姓,难怪那箭矢那么小,难怪那林路狭窄……
聂甘棠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聂月临不在,若是她瞧见自家阿姐现在如遭雷劈的模样,定然能猜出来其中误会,而后说去给母亲父亲调笑。
……对了,母亲。
聂甘棠左右看看,果真在一旁观礼位看到漫不经心的聂雁。想到先前兴致勃勃立下的远志,如今她是骑虎难下,非得钻进林子里抓鼠抓蛇不可了。
不过虽然此行与她构想不一般,但她在京中,也没抓过这些东西。从前便听平民出身的父母讲起农耕,心中亦有些许向往,今日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此时正好有人敲锣呼唤参赛者入场,聂甘棠抓着特制的小弓小箭随人流而入,与来参赛的年轻人聊了会,在一声哨向后便与他们一起冲入了密林。
自幼随母亲上战场的聂甘棠捕杀这些小东西虽然生疏,但对她而言也并不算难。
只是弓箭与她平日用的那种不同,大抵是为了贴合从未被训练过的平民所制,不需要用多少力气便可以拉开,也因此射程比不上寻常弓箭,习惯了后者的聂甘棠还要小心着手劲不要把弓臂拉断。
……虽然,她已经极度小心了。
聂甘棠盯着手中还是不小心拉断的弓臂,幽幽叹了口气,顺手用弓弦将断成两节的弓臂缠在一起,别在了腰上。转而环顾了一下四周,她一路沉浸捕杀蛇鼠,早偏离了大部队,此时也找不到计数的小官替换弓。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战场上意外多了去了,总有解决的办法。
她收回目光,继续向前方走去,一路改用手投掷箭矢,不惜手劲,射杀蛇鼠也是一掷一个准。
七拐八绕到了更深的林子中,她眼尖,远远瞧见一个被杂草遮掩的大坑,及时止了步,站在远处细瞧,却发现坑上有一角的杂草已经下陷了。
聂甘棠呼吸一窒,提步向前拨开杂草,果真看到里面缩着一团雪白。她观察着那团雪白的形状,发现其并非走兽,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乱草和泥块胡乱覆着,也不知道还清醒没。
“你还好吗?”聂甘棠伏地呼喊,那坑挖的不浅,好在里面没设竹刺,否则那人定然是救不活了。
好似听到了她的声音,雪白衣物上乱草随那人动作下滑,他从膝前仰起头,才让聂甘棠发现那片白白的东西不止是衣裳,还有一头柔顺的长发。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定格在仰头的那个人脸上。
“圣子。”
“将军。”
他们同时开口,同时止言,而后洛折鹤轻轻牵起唇角,打破了沉默:“好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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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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