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作为京都第三的富商,院落修缮的极为奢侈。
墙根上种的是洛阳运过来的牡丹,周围假山环伺,不知道从哪里引来了碧绿到有些发黑的流水。
林幼安刚刚跨过门槛,就变了脸色。
这里的妖气,太浓,浓的都分不清楚源头在哪儿。
穿过藤蔓弯绕的回廊,小厮们将他们引到了待客的正堂,还没进去,茶碗先摔来出来,连带着茶叶碎在林幼安脚边。
屋内有妇人哭喊着出声:“我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活啊?你快些把你弟弟找回来,快些!”
“母亲,你先好好休息,我定会把萧云带回来。”
“我如何休息,少一时不见萧云我就食寝难安。”
屋内渐渐没了动静,赵萧之一脸疲态的从里面走出来,穿着金丝外袍,头顶着莲花玉冠,一派华贵之相。
张真人连忙贴了上去:“坊市间都传赵家大公子上孝父母下护弟妹,如今看来可不参假。实为人之典范。”
耳边,阿类摇着尾巴发出一声嗤笑。
林幼安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嘴角,眸光扫过他的衣衫。
若真如坊间所言,赵萧之为家人操碎了心,怎么能够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派头。
“胞弟失踪,已然三日夜不能寐,我心甚忧,还望各位尽心竭力。”赵萧之是个人精,看到他们找来,心里大致猜到了少许,忙做了个辑:“今日天热,咱们去书房商议,免得中暑。”
几人进了屋子,赵萧之还让下人端来了冰镇的葡萄和西瓜,用银做的叉子叉着吃。
四周都放着冰块,下人们正拿着扇子一下下的扇着,凉气肆意,很快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看得出来,赵萧之是个奢靡会享受的主。
几人落座,光头僧人捏着佛珠:“宅院中妖气弥漫,敢问赵施主,院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儿?”
奇怪的事儿?
林幼安望了过去,阿类舒坦的人肚皮从肩膀上滑落到她的手心。
木先生把玩着桌上的银质餐叉,仰头靠在靠背上,懒洋洋的看着林幼安,置身事外像是在看一场好玩的闹剧。
赵萧之想了一会儿,伸出手让下人倒了一杯茶,不经意间手腕处露出了一截和光头僧人一样的檀木佛珠。
“未曾。”赵萧之看着光头僧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宅内并无奇怪之事。”
“赵大公子这么重感情的人,在弟弟失踪之后,定然伤心至极?”林幼安笑眯眯的问。
光头僧人瞥了林幼安一眼,低头轻念着佛语。
赵萧之手指一僵,忽而笑了:“自然,林小姐,云儿对我来说,如同手足。”
“哦?是吗?”林幼安按住椅子扶手,圆润的指尖泛着莹白的光:“那为何赵大公子衣冠楚楚,并无一点焦急担忧之态呢?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吗?”
赵萧之一拍桌案站起来:“胞弟之事我劳心劳力至此,广纳人士,千金散尽,怎得说我不忧心胞弟?”
张真人笑出了声:“林老板,这案子就是赵大公子诚心要查的,若非忧心小公子,我们怎么会坐在这儿商议失踪之事?你是瞎眼了不成?”
“哈。”木先生悠悠的转过头去,眯着眼睛看着他,单手托着下巴,笑的极冷。
张真人后背一寒,正对上木先生的目光,心脏疼的揪起,半块西瓜连着银叉一同掉在了地上。
赵萧之深吸一口气,坐下,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用衣袖默不作声的挡住手腕:“林老板,你是来查案的,还是来关心我的私事的?”
林幼安莞尔一笑,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那咱们聊些对案子有用的话题,赵大公子,小公子出事那天,你可知道,他是不是去过普渡寺?”
“不知道。”赵萧之摊开手,眸光左右乱飘,似是无奈:“他是我弟弟,又不是朝廷要犯,我何故时时刻刻监督他。”
“赵萧之,你骗我,你为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在心虚什么?”林幼安说:“更何况,青枝姑娘说,是你推荐他们去的普渡寺,也是你,将马车借给他们,帮助他们去的普渡寺,可我记得之前,你并不信佛。”
“大公子,普渡寺究竟有什么?”木先生笑眯眯的说。
“林老板,相识一场,你最是知道我的脾性。”赵萧之深吸一口气:“难不成你怀疑,萧云是我杀的不成?那可是我亲弟弟!”
“世人皆知赵大公子袒护胞弟,听闻儿时被人牙子拐走,多日缺吃缺喝,是赵大公子用自己的血和肉,让小公子不至于被饿死,在人牙子放松之际,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十几里路,背回京都。”张真人捂着心口:“林老板,这样的人儿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亲弟弟,你这是恶意揣测!”
赵萧之攥紧拳头:“林幼安,你可莫要诬陷于我,往事太过于沉重,我本不想再提,我和萧云手足情深,天地可鉴。”
张真人心里一阵冷笑,他还没见过这么蠢的,赵萧之的品行京都人人清楚,她敢对他说这样的话,难保不会被踢出局。
这样以来,小白脸不足为惧,有本事和他争抢人鱼肉的,就只有那个和尚……
林幼安把檀木佛珠从手腕上褪下来,放在手心把玩,垂着眸子,黑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睑。
赵萧之和光头僧人瞳孔一缩,直愣愣的看着她手腕上的东西。
“赵萧之,我提醒你一句,别让你最在意的东西毁了你。”林幼安起身,阿类顺势跳上她的肩头:“我和木先生就先告辞了。”
赵萧之的额头起了薄汗,不知是不是热的,哆嗦着手指,拿起来银叉,叉起来盘子里的最后一颗冰葡萄。
林幼安摇摇头,踱步出了门。
木先生紧随其后,懒洋洋的看了一眼赵萧之,眉眼间尽是讽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林幼安他们走后,似乎越来越冷了,赵萧之嚼着葡萄,拿起了凉茶居然有些冻手,心头隐隐的升出些不安出来。
光头僧人和张真人还在侃侃而谈,一阵阴风从门缝里溜了进来。
赵萧之一抬眼,就看到了地下多了个东西。
那是一尊用石头刻成的佛像,似乎是有些年头了,湿乎乎的缝隙里长满了绿苔。
它像是个有血有肉的物件儿,眼睛贼溜溜的转着,朝着咧开了嘴角。
“嘻嘻嘻。”
赵萧之一愣,手指没有拿稳,一盏茶水浸湿了衣衫。
“赵大公子,公子?”张真人含笑出声。
“啊?”赵萧之打了一个冷颤,眨眼间,石刻佛像早已不见了踪迹,他指着那块儿地方,问到:“你们有没有在那看到什么?”
张真人一脸疑惑:“没有啊,公子莫不是因胞弟之事心神不宁吧,赵公子放心,我会定然会把小公子救回来。”
“啊,好,好。”赵萧之敷衍的回复着,眸子却始终没有移开位置,一点点的染了恐惧,似乎生怕那东西还在那儿……
从赵府出来,已然临近正午,阿类饿着肚子直叫,林幼安干脆放了它,让它自己出去捕食,和木先生走进了一家酒楼。
“客官,咱们这有新宰的人鱼肉,要不要来点尝尝。”小二弯着身子,声音有些低,似乎是害怕被人听见:“公子,姑娘,只要吃上一口就能永葆青春十天。人鱼肤若凝脂,入口即化,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不用了。”林幼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倒是不曾想过,吃人鱼肉和吃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只得点了一些家常,小二临走前,林幼安叫住他:“是只有这里有人鱼肉,还是说每个酒楼都有?”
小二笑着:“人鱼肉是我们这儿独有的,也只有我们这儿的厨师,能把人鱼肉做的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啪嗒”一声,小二将门关上了,只剩下林幼安和木先生。
“幼安,你想调查人鱼的事儿,为什么?”木先生问,语气有些许的玩味,因做的靠窗,淡淡的光晕打他肩上,印上了一朵宝相花。
林幼安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摩挲着杯子:“木先生,这里的茶水是给人喝的,但我的不是,总有妖怪来到我店里,给我一些无法拒绝的报酬。”
木先生轻轻点了点头,慵懒的窝在椅子处,他的皮肤很白,黑鸦似的长发垂在腰间,像是座精雕玉琢的神抵,却散发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美好的根本不像是人,倒像是个能颠倒黑白的妖怪。
妖怪?
想到这儿,林幼安一愣,指关节攥的有些发白。
直到小二过来,把菜上齐:“二位慢用。”
木先生拿着竹筷对准了旁边的荔枝鸡,下手之处都挨着骨头。
然后再夹到林幼安的碗里,抬眼间尽显温柔:“看我做什么?吃吧,现在的一切证据都指向普渡寺,我们待会还要去那儿看看,路上舟车劳顿,缺少吃食,到了寺庙里可只有素面和馒头。”
她这个人喜欢吃肉却挑的很,就爱吃挨着骨头那处最入味的。
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张了张嘴,猝不及防的被人塞了一口。
“幼安,食不言。”
就这样,捧着碗筷,在木先生的伺候下,还多吃了一碗。
他也只是看着她笑,眸子黑的仿佛就要滴水来,就像是透过她,想到了什么人……
普渡寺远离闹市,隐匿于山林之间,旁侧淌着一条瀑布,底下水流发黑,铺着厚厚的一层水草。
朱红的院墙在绿树的簇拥下若隐若现,融杂着厚重的檀香。
往来香客很多,林幼安看见刻着佛像的檀木珠子,几乎人手一串。
然而她意想不到的是,寺庙里很干净,见不着点儿血腥和妖气。
木先生扯住她的衣袖,直面大雄宝殿内,两米多高的佛像:“幼安,你瞧,我可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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