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着，日后总归会用上。因果不虚，善恶有报，钵莲，你今后要记着。”木先生说完，抬脚向屋外走去。
“是，木先生。”
钵莲重重的点点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仿佛度了一层来自人间的月光……
天色初晴，从枝丫里面探出了微光，斑斑点点的落在她脸上。
林幼安还在睡着，发出浅浅的呼吸声，额角的头发粘了薄汗，软软的贴皮肤上。
木先生坐在床边，举着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过了一刻钟，林幼安才翻了个身，抬手遮住了刺眼了亮光，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放下，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影儿，声音沙哑干涩：“木先生？”
“嗯？”木先生抬眼，手里的动作一顿。
林幼安刚刚起身，心口一疼又把自己摔了回去。
木先生看着她的模样，撇了撇眉：“大夫说你伤口很重，需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
“楚席呢？”林幼安问。
她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一个穷途末路的普通人遇到了一株饥肠辘辘的莲花妖。
无论怎么做，都很难摆脱被吃掉的命运。
他又依靠什么，在这种场景下和莲花妖心平气和的做了交易？
倒进池子里的又是什么水？
除非，他是主动找到的莲花妖！
“死了。”木先生看着她，告诉她想问的：“昨天我醒之后就看见你躺在地上，浑身都是伤，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完，转身从桌上端来了还冒着热气的瓷碗。
“喝药。”
林幼安看着里面乌黑黑的一团，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凑到木先生手边，咧着嘴小口小口的喝着。
林幼安喝完药：“多谢木先生送我回来。”
木先生嗯了一声，将瓷碗放下：“茶货老板在外面买了糖果子，刚喝了药，嘴里面苦，要不要起来吃点儿？”
“嗯。”林幼安点点头，在木先生的搀扶下下床，走到屋外，一抬眼看到了瓦缸里碧绿的钵莲。
“这花儿……”林幼安一愣。
茶货老板炒着茶叶，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着糖果子和各种茶点，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笑了一声：“醒了，我院墙根底下挖的，瞧着生的挺好，到时候，再往缸里养几条鱼。”
相比较第一次见它，钵莲似乎长势更茂盛了些，还伸长出了粉红色的花苞和莲叶。
林幼安想，妖怪虽然分不清善恶，但总分的清，什么是真的对它好。
“挺好的。”林幼安笑了笑，坐在凳子上咬了一口软糯的糖果子。
茶货老板炒着茶叶：“林小姐刚醒，想必还不知道莲花池那边出事儿了吧。”
林有安一愣，嘴里还叼着糕点，下意识的看向木先生。
木先生弯了了弯唇角：“莲池之内，尸骸盈积，秽臭熏天，靡有涯际。”
茶货老板将炒好得茶叶捻起来：“倒是这茶叶，味道逐渐对了，再待些时日，便可以上些新茶去京都，林小姐可以放心了。”
“你见着山虞了吗？”
茶货老板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林幼安，瞬间面容惊恐：“今早见着了，衣衫破烂，单单只留下了些碎骨，在屋子里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林幼安摇摇头：“山虞早就死了，倒是楚席没能溺死在河里。”
“什么意思？”茶货老板愣住。
“世上是有妖的，楚席来到江南，有意和莲花妖做了交易，占据了山虞的壳子，挖了莲花池，引诱无辜的人下水，借机喂饱莲花妖。”
“那池子里尸体……”
“把池子填了吧。”木先生慢悠悠的说，眼底落了她的影子：“我想，现在能填了……”
……
莲花池旁，人们来来往往，全部都哭成了一团，头上戴着粗布麻衣，手里捧着纸钱，边哭边撒。
男人们驾驶着自家的马车和牛车，从外面拉来了泥土，一点点的填入池子里，埋没里面的骨和肉。
即便是父母亲人，在这种场景下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四肢，谁的头颅……
只能把名字刻在墓碑上，连同生前穿的衣服一起，埋在自己认定了许久的地方。
自此，被禁锢在塘底几年的灵魂，在至亲至爱的救赎下，才能有了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林幼安提着纸钱和香烛，蹲下点燃了扔在火堆里，随着纸钱逐渐被火侵蚀，蔓延出了隐隐约约的茶香。
在人们看不到的视线里，有一阵一阵的白色雾气从池子底部生出来，化做了一张张几经平和的人脸，逐渐靠近矗立起来的墓碑。
林幼安抬头：“传闻，被妖怪吃掉的人，终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世间。”
木先生看着火光印上她的侧脸，目光是罕见的柔和。
“走吧。”林幼安收回眸光，借力握住木先生的手从地上起身……
在他们身后，光影交错，朝霞尽显，杂糅着人间的悲苦和哭腔……
“听茶货老板说，你要回京都了？”
“嗯，生意不能不做。”
“我不便送你，等我回去后还你一条空远新做的裙子，那是我承诺你的。”木先生停在原地，露出浅浅的笑意，手掌张开，凑到林幼安跟前，里面露出一颗干枯的莲子。
“我想，如果是你，一定能救活。”
林幼安没有细想他为何如此笃定，拿起莲子，用手帕细细的包好，那句要不要一同回去还是咽了下去：“我在京都等你。”
木先生含着笑，看着林幼安转身，绣着春花的衣袖在他掌心滑落，飘飘然地走了很远。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淡了身影，唯独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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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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