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科表放好，”张颖推开沈星宜的房门，径直走向她侧旁，把分科表拍在她的作业本上，她的语气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字签好了。”
沈星宜停下正在写字的手，目光落在那张分科表上，她看着【艺术类理科】后面的一团刺白色，逼得她眉头一皱。
果然。
她无声的倔强，被无声地忽视了。
张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涂改液，把她在【艺术类理科】后打的钩给抹掉了。
最后，它落回到她的手里，默不作声。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电视发出的杂声，张颖习惯睡前在她的房里看电视剧，她会把门关上，但她从来不会主动关上沈星宜的房门。
但隔音确实不会太好，稀稀拉拉地传来一些声音，她看着眼前那张分科表，心好像被一团线胡乱地捆着，好烦躁。
起身，把房门往外重重地拍上，“嘭”的一声，她一身的力气卸成了巨大的声响。
斜对门的张颖吓得抖了一下肩，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口，不禁皱眉，又是扭头，却是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电视剧，电子屏幕的冷光在她没有情绪的脸上变换着。
不知道到大概过了多久，窗外的大楼都只剩零星几户还亮着灯。
窗外月色淡薄得很，厚厚的窗帘透不进一点夜色。
最终，沈星宜还是扭开了门把手。
张颖不习惯早睡，她站在张颖房门前，依然听到电视传来闷闷的声响。
她敲了门，“啪嗒”一声，房间内的黄色灯光顺着门缝溜了出来，映在她的身上，脚下。
“作业写完了？”张颖听到声响，扭头看到沈星宜扒在门边。
“嗯，都写完了。”她像往常一样坐在张颖身边。
两人平常话不多，张颖挪了一下位置，让沈星宜坐得更舒服些。
此刻，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充斥着小小的房间，俩人的视线都落在眼前的荧幕，沈星宜抓过被子的一角覆在自己的腿上，携着妈妈身上的暖意一同落在她的大腿上。
妈妈最近难得周末可以休息，她也很久没有和妈妈坐在一块，就这样纯粹的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学校的事情。
如果说不是分班的事情一直堵在她的心里，她大概会觉得此刻是幸福的吧，至少它看得见，摸得着。
终于，眼前的画面进入广告。
没过多久，张颖耳旁传来低低的声音。
“妈妈，我还是想学舞蹈。”她低着头，摩挲着被子的一角。
可是过了很久，都只听到那广告语的声音。
忽然，电视画面变黑，房间里失去了声响。
“不是说过了，安分地考上南中理工，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
沈星宜知道，她在努力抑制她的情绪，她的脾气并不好。
张颖甚至连考学的目标都为她定好了，一所在本省排名前三的综合性大学，沈星宜明白妈妈不想让她去太远的地方读书，从初中念叨到现在。
可是，她想去北城，遥远的北方。
“可是，”沈星宜顿了顿，鼓起勇气直视着她的妈妈，“我真的想去北舞。”
“别说了，你想去也没用。”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张颖见她不吭声，继续说道：“你的成绩也不差，我的要求也不高，你为什么就是要这么固执呢？”
“到底是谁固执？”沈星宜抬眸。
张颖一下怒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她的声音带着火气，一抹凌厉覆上她的双眼，“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现在正是分班的时候，你又来闹了！？”
她的音量一声比一声高，沈星宜眼里的画面渐渐失了焦，她努力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我为什么就不能选我喜欢的路。”
“哼。”
张颖冷哼了一声，眸光转向别处，浮着些戾气，从喉咙里发出闷闷地声音：“社会上有多少人栽在喜欢的事情上？喜欢？有多少人真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万中无一的概率，你为什么偏偏要那么任性？”
“再说了，当喜欢的事情成了工作，你看还有多少人还喜欢？”
“跳舞毕竟是个爱好，你不要太异想天开。”
“听我的，踏踏实实地走一条安稳的路，不好吗？”
她的语气渐渐平稳下来，抬手轻抚了身旁女孩的头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消极了，一个还在校园里单纯地努力的孩子，是不是不应该听那么多戾气的话。
可孩子没有亲历过大象塔外的丛林，她固然是莽撞的。
张颖宁愿她走一条平平无奇的路，至少是稳妥的，虽然风景一般，甚至能一眼看到尽头，而不是为了那些还没有见到过的风景，去赌上一条未知的路。
她要做的就是坚定地浇灭沈星宜那些蠢蠢欲动的火苗。
可是她的那团野火始终烧在心头，她躲开张颖的手：“我都还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不行！”
“总之，你别想走艺考！”
“为什么你一定是对的。”她反倒冷眼看张颖。
“沈星宜，你再跟我犟下去，你别认我做你妈，至少我现在还是你的监护人！”她满目泛红，整个人坐了起来。
那情绪喋喋不休地涌进沈星宜的躯体里，她觉得好累。
果然还是不行。
“好，你选的都是对的。”她淡淡地望向张颖，不再挣扎。
沈星宜回到自己的房间，仿佛卸了满身的力，她沿着门滑坐下来，地面的凉意瞬间爬上了她的身体，她把自己抱成一团。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那些话语真切地一遍又一遍地充斥着她的耳朵时，她还是觉得苦涩，刺耳。
那个夜晚，竟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第二天，沈星宜出现在舞室。
偌大的落地镜里映着一个高挑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舞蹈服，素净清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露出了一个浅笑。
她把手机架在镜子前，再仔细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妆容。
此刻，她真心喜欢眼前的自己。
那就录一只舞，送给未来两年半都可能不再跳舞的自己吧。这是她想了一个晚上，跟自己梦想和解的方式。
她好幼稚，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挺赞同你的想法，只是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人。”
一个身材妙曼的女人踏着细高跟，走在练习室外的过道，背后那头卷发随着步履不停地摆动着，映着室内的灯光，发丝像丝绸一般水亮。
“对，我们机构在东清市是第一家，但商业模式完全可以复刻之前在北城的。”女人的声音温婉，手持着电话在耳边，神色认真。
“好，那就先按照之前说的计划推进，我们这边也在物色适合的人选，那先这样吧，再见。”那女人停下脚步，挂了电话，小声地嘀咕道，“什么小事，还得开会，打个电话我都嫌浪费时间。”
“嗨，晨姐。”有人经过那女人身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便热情地问好。
叶露晨稍稍点头，报以微笑。
她很少来机构，这里的很多员工她都不太记得，只是揭牌那天到场，然后就是今天。
忽然，远处传来古典优雅的琴声。
叶露晨诧异，她以为这么早都没有什么人在舞室。
她循着声音望去，决定去看看。
声音渐渐清晰，她停在练习室的门口，尽管眼前的女孩穿着极简素雅的舞蹈服，可她根本移不开眼。
女孩不仅是身韵和技巧超群，更充满了灵气。每一个动作像云一样轻盈，流动，千变万化。
那种天赋和意境都快要溢出来了，衬着这首曲子，她莫名感到一股悲天悯人的豁然，由内而外的清澈感正一点一点地浸润着她。
“LEAF的星推人选我找到了。”她掏出手机，长按着屏幕，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激动，淡定地发送出去一条语音信息。
她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她这会真是来对了。
没过多久，音乐戛然而止。
叶露晨急得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鼓起掌来。
沈星宜被吓得轻抽了一口气，她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女人很是好看，妆容精致，穿的长裙把她的身材凸显得恰到好处，她不禁多停留了几秒。
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见她带着高跟鞋的“哒哒”声，步履轻盈地向自己走来，脸上还挂着笑容，好一副温婉的面相。
“哈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星宜没想到她也会这么想，她顿了顿：“昂。”
“陆恒知的同学？”她声音轻轻的。
那是多久之前了，眼前的女人好像是后来副驾驶上的女人。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哎呀！”叶露晨瞬间拉上沈星宜的手，眼里更是欣喜，“妹妹，怎么称呼？”
“沈星宜。”她看着身旁的女人，也不懂她怎么看起来这么兴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去会客室了。
“坐坐坐！”叶露晨递给她一瓶果汁，“这个喝吗？”
沈星宜礼貌地双手接过：“谢谢姐姐。”
“不用这么客气，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露晨，是这家机构的老板，诶不对，股东吧。”她笑了笑，“我平常也不怎么打理。”
她坐在沈星宜对面的沙发上，依然是姿态优雅。
“噢。”沈星宜若有所思道，“姐姐，我有交钱啊……”
叶露晨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也不是来游说你办卡的呀。”
“你这小孩，可真实诚。”
沈星宜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姐姐找我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让你做LEAF的星推舞者。”
叶露晨神色认真，看着沈星宜那双圆眼，期待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陆恒知：能不能快进！我要和沈星宜一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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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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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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