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后来

七年前。

银城四季不见春秋,尤剩冬夏对峙,雪也难得下一场,所以冬天除了天暗些,只有皮肤实打实的接触,才能悟到其中七分寒颤。

一辆银色奥迪穿过高架桥,驶在光华中学的校门口,两扇车门不约而同地打开,司机绕到后背箱把行李搬下,等到滚轮推到跟前,后座悠悠伸出了两条笔直的长腿。

现身的人落地立稳,黑色的长袍从下至上将她拉得高挑,那双似渡了劫,炼过狱般的眼睛仰望闳敬轩昂的大门,势均力敌,独属艺考后的蜕变。

魏兮然扬言:“我回来了。”

黝黑的长发根根分明,竖直纤柔的像抹了精油贴紧棉服,任风吹都纹丝不动,两鬓散发遮睫,垂目看手机屏保亮出的数字,第三节课刚刚过半。

司机任务完成,魏兮然自个拖着行李往前走,保安厅里的大叔裹住军大衣朝外探出半个身影,两口冷气吹入搪瓷杯,斜目打量了番,二话没问,侧边人行通道的小门给她开了。

不同种类的艺考生根据统考和个人情况回校的时间都是不一致的,她就偏后了,二十七号考完,在星城没休整几日,昨晚才到家,又匆匆向带队老师报信今天回学校上文化课。高三没有假期,光华如是,元旦照常,只可能校内突然临时发通知,比如某两节课或晚自习班级可以自由组织活动,这种时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缓冲。

偌大的校园,魏兮然像新生刚入学,摸不清流程,寝室、班级,她的容身之处,已经完全不同于离开之前。

高二分班,八省新高考,文理分科变成以历、物为首的副科任选两门自由组合,但艺术专业的学生,学校仍旧建议首选全文,魏兮然就听取了这个安排。

哪怕这届的艺术生虽以全文占多数,但仍杂糅了其它。

给后期组班增添不少难度。

他们都是高二下学期学考后去参加的集训,所以完全落下了高三上学期的复习,很难跟上原班进度,而光华历年给的解决机制,便由艺术生的家委会聘选满意的教师,一般都是校内顶尖名师,再出额外开班费进行最后一学期冲刺。

魏兮然把行李摞下,看着面前分隔五层的济航楼,不堪言的滋味涌到嘴边化成了抹冷笑,自己好呆在学校读了两年,来这还是头一次。

但想想,可能有的同学,读完三年也没机会跨进这栋楼。

它像学校的孤岛,屏蔽外界,原因无它,只是光华为了高三物理生冲刺高分,美其名曰,打造得天独厚的学习氛围。一栋楼养一个班,全贡的是不同种物理组合,高手大杂烩。

一栋楼的条件便体现在此,除了主教室一起上语数外物,其他副科分流走班。

再到高三艺术生回来后,一栋楼就变成了养两个班。

二层办公室的门完全敞开,魏兮然站在门口敲了敲,背对着她坐的女人闻声回头,镜片亮了下:“来了啊!”

“江老师,”她礼貌性微笑,班主任恰巧是高二教过她的数学老师。

江慧三十初头,之前一直带班,身型干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操劳累的,上个学期刚生完宝宝,空了档期才没接班管,身上也长回了几斤肉,毕竟高中班主任,费力的苦差使,讨不来多少甜头。

“唉,空调坏了,”她视线落到江慧怀里揣着的热水袋,一只手伸了出来,爱抚的轻拍了拍她的衣服,“真是长的出挑啊……我先前教的班里还有两个舞蹈生,那也是,回来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报到那天楼下碰到差点没认出来。”

魏兮然笑眯了眼,哪个出门修行的不脱胎换骨番。

言归正传,高三班主任重头戏终归落在学习上,江慧开始苦口婆心道:“你以前成绩放文化生里都是算不错的,更枉谈艺术生,专业高了,文化要求自会降低些,我是不胆心你的,不像其他孩子,本来文化就薄弱还丢了半年书,回来后跟没上过学一样了。你呀,有基础在身上,就努力搞,假以时日水平肯定能回来,要对自己有信心,老师相信你,但前提是要踏实。”

“我明白。”

她记住了。

出门前,江慧交待道:“你先去寝室收拾,二栋311,还有个空床,住的都是艺术班的姑娘,下午再到教室按课表准时上课。”

“手机问题,我也和以前带艺术班的老师交流过,没收,”她语气斗转,厉声厉色道,“一旦发现上课时间,早晚自习拿出来玩,一律没收高考后再还。”

“好的。”魏兮然挑眉,“那老师我先走了。”

“哦!"

一声叹词叫住了她,江慧补充道:“ 我们班在二楼,三楼是一班,可能有的课会碰到他们班的学生。”

了解。

魏兮然站在楼梯口,一墙之隔就是她的新班级,像夏日绿叶簇簇,不时传出笑闹声,而有座铁栏隔离的上坡台阶,安静,萧条,不像驻扎了个班。

她现在可以说全部脱离了原班,一切再次由零开始。

寝室收拾好出来后,已经到第四节课快下课了。

魏兮然偷瞄着门上的塑料窗口,和创新楼独立的老师办公室不同,里面两条相临而至的蓝色办公桌,只有左侧中间的位置上有人。

确定目标在后,她的手迅速转动门把,闪现进去,关紧门时,双手突然抬起:“看看谁回来了!”

谭子楠两眼撑大,像宕机了似的。

再反应过来,魏兮然已经晃她脑门前。

“这么突然?”

谭子楠笑的有些酸,歪过头去,不可思议地又看向她。

“你怎么不提前发个消息,一点风声都没漏,我以为你下个学期回。”

“我谁也没通知,”这些小风声当然指的是她高二九班的姐妹们,魏兮然还有些小得意,“surprise!”

一个大大的拥抱。

谭子楠刚大学毕业,接手她高一那个班时工作经验一年,比她们大不了多少,高二延续了这份师生情,包括友情。

聊的差不多,掐着点,魏兮然使坏道:“要下课了,我等会从后门溜进去。”

谭子楠瞧她,无奈笑笑,话里不通话外:“肚子里的坏水,一点儿不少。”

魏兮然两眼对着天花板左瞅瞅右瞅瞅,被娇纵惯了的大小姐,小脾气也不少。

她不闹了,阵地转移该去教室大闹了。

魏兮然躬着背,弯成直角,小碎步穿过窗沿,躲到后门,只等铃声一响!

“铛,铛铛铛——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

广播因为前门推开,声音瞬间放大,最先出来的干饭人头也不回地冲进楼梯口,但也有急着吃又不忘东张西望,观察生活的。

“走啊!睹着干什么?”

“前面的!”

“怎么回事?”

前门的队伍挤到了讲台上,大伙精神起来,因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个名字,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往后门的罅隙里投。

“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女高音们,哄得沸腾一片,天花板也没放过,被震碎的掉了几漆灰。

“我艹,”楼上正好下到这层的某个男生吓得往旁靠,“九班怎么了?”

不止他,躁动声太大,以至于楼梯间的人都怀疑九班是不是要掀杆起义。

“学业压力太大了吧,她们文科班要背的东西好多。”

真可怜。

真可怜的某个疯了的班内。

魏兮然有些懊悔自己准备的这个pleasantly surprised,“谁能捞捞我!”

九班全是女生,小个子,不,应该说都比她矮。女生可能对安全感情有独钟,魏兮然只觉得现在自己动弹不得,被一圈连环扣的娃娃叠在了身上。

“兮然姐姐——”

“魏大小姐!”

“啊!宝贝!想死你了!”

各式各样的称呼,叫魂般不停地喊她,“冷静!冷静!”

她们不听。行!她对自己说。

魏兮然绝望地凝视着黑板顶上的钟表,时针一分一秒流逝,五分钟,小流氓们抱也抱够了,倒是有秩序地洒开手。

苦了她。

快被勒窒息了。

……

安星拖开她面前的椅子,怼脸道:“可恶,真他妈该死,要不你回来上吧,反正你成绩又不差,大不了让班长给你补补,跟我们进度很好跟的,我们很菜。”

魏兮然一脸无语。

竟然还有几个附和拍手的。

安星的表情更无语,满脸恨铁不成钢:“我的亲姐哟,你去了济航楼,人生地不熟,这辈子都难见两面。”

“嘿,严重了安星。”旁边的班长连忙挽回余地。

还有不嫌事大,继续吐露心声的:“本来就是,大小姐在那两个班除了认识江老师,就只认识曾凡琼。在银城光华占地面积称二谁敢喊一,算起济航楼到咱教学楼,更是本校最大差啊!”

安星手背搭拉她两下衣袖:“你寝室呢?”

“二栋。”

“好家伙,”安星抬头间露出八颗白牙,“高三重新搬了回寝室,我们跑一栋去了。”

“再见,不送。”

她挥手道。

魏兮然扶额,哭笑不得:“没事,我会回来多看看你们的。”

安星摊手,一副谁爱信谁信:“我们还得靠着你,三天半月不回消息,亳无音询的大小姐……别说,懂,我们都懂,您忙着集训,我们也知道,所以后面没多打扰您。”

魏兮然哑然。

光华校规是什么,没人背的出。但论起济航楼的条条框框,随便抓只林荫道里的阿猫阿狗,都能叫两声来听,其中有条明令禁止的,就是不准私下串班。

既隔绝优生同鱼龙混杂的人近墨者黑,又防止了与外班各年纪的异性早恋。

有断时间,教学楼AB两栋甚至流传了句笑话:“济航楼要失踪个人外面都不会晓得。”

不知道谁在下面哼出这句。

“行了行了,都适可而止,说的跟我进了什么穷凶极恶之地一样,”魏兮然提醒道,“你们再不去小卖部买点面包填肚子,就要上课了。”

她也要溜之大吉,自己的新班还没筑到块巢呢。

校园文很多,但写艺考和新高考的好像没多少。艺考经常改革,又因为地域不同,政策也不同,艺术生回学校后的安排又会因为所读的学校不同。

本章介绍部分笔墨就略重,考虑到大部分读者不太了解。

不是没有考究,与身边朋友交流过的,猜出我写的是哪个省份的朋友,根据23,24年的艺考,算不上科普(因为我夹带私货,比如女主校考部分后面会提到)也是尽量贴进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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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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