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兰玘尚未从那纸和亲诏书的打击中缓过神,心头滴血地试图寻找任何可能挽回的渺茫希望时,另一匹来自京城的快马,带来了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细节确凿的噩耗。
这一次,消息的来源更为隐秘,也更为具体,带着血淋淋的细节,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直刺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宣恩公主的送亲队伍,历尽艰辛,终于抵达北漠王庭。盛宴之后,醉醺醺的北漠王,带着胜利者和征服者的姿态,闯入了公主暂居的华丽营帐。
他并未等到洞房花烛的仪式,便欲强行占有这位来自富庶南国的、最高贵的战利品。
“公主她……不从。”传讯之人声音颤抖,带着恐惧与不忍,“北漠王欲用强……撕扯之间,公主她……她突然拔下早已暗藏于袖中的金簪,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画面仿佛在沈兰玘眼前展开:那华丽的牢笼,那粗野的北漠王,他那放在她肩上、欲行不轨的手……而她,他心中那轮皎洁明月,他记忆中那个在马背上飒爽飞扬的少女,在受辱的前一刻,用最决绝的方式,维护了她不容玷污的尊严与骄傲!
金簪,断喉。
她没有哭喊,没有哀求,只有毫不犹豫的、冰冷的决绝。
“公主当场……殁了……北漠王大怒,却也无法……”消息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噗——
沈兰玘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次的血色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他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营房土墙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愤怒、悔恨与绝望的嘶吼,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从他胸腔最深处爆发出来!他双目赤红,眼角几乎瞪裂,额角青筋虬结,状若疯魔。
她不是平静接受命运!她是在抗争!用她的生命,对这不公的世道,对那蛮横的北漠王,也对……也对这无力保护她的、无用的他,发出了最惨烈、最无声的控诉!
她等了他,信了他,而他呢?他在哪里?他在这个该死的边境,做着所谓的“功劳”,却让她独自一人,远赴异乡,承受那样的屈辱与绝望!
极致的悲恸与愤怒,如同最狂暴的业火,瞬间焚尽了他所有的生机。
在周围将士惊恐的目光中,沈兰玘那一头象征着他年轻才华的乌黑长发,竟从发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化为凄厉的雪白!不过片刻,满头霜雪,映衬着他嘴角刺目的鲜红和那双彻底失去光彩、只剩下无边地狱的眸子,使他看上去如同从坟墓中爬出的厉鬼。
“北漠……蛮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般的恨意,仿佛要将那远在北漠的仇人生吞活剥。
但他更恨的,是自己。
恨自己的卑微,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再早一点……如果他拥有足够的力量,如果他不是一个小小的、需要靠军功来证明自己的寒门御史,皇帝怎会舍得用她去和亲?她又何须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香消玉殒?
这认知如同毒液,腐蚀着他最后的心神。
他推开所有试图安抚他的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走向荒野深处。寒风吹动他雪白的发丝,如同为逝者招魂的经幡。
凡人之躯,沈兰玘的心,随着宣恩受辱自刎的细节传入耳中,被彻底碾碎成齑粉。那不仅仅是失去挚爱的痛,更是叠加了无法保护的屈辱、无能为力的愤懑,以及想象她最后时刻所承受的恐惧与绝望所带来的、凌迟般的折磨。
而在凡尘苦难深处,属于霄羽的仙魂,在这极致的情劫煎熬与凡躯濒临崩溃的冲击下,那百万年的封印,终于裂开了巨大的缝隙。一股冰冷而磅礴的力量,开始在他死寂的识海中,缓慢而不可阻挡地苏醒。
情劫渡尽,是以最痛的方式。
仙魂归来,亦携着人间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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