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新加坡,宋颂整个人的状态放松了许多。这里有很多华人,宋颂还是处在中文环境中,她的心情并没有受太大影响。
那天晚上,苏铭峥和她摊牌后,宋颂只是震惊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她立即做出对当前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宋颂答应苏铭峥,出国生下孩子,拿着他的钱远走高飞,两人再也不见。
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宋颂会时常觉得对不起孩子。在某些人眼中,自己大概是个无比自私的母亲,竟然愿意主动放弃孩子,放弃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但宋颂没有办法,非常简单的道理,孩子跟着父亲比跟着她有更好的未来。两人经济实力差距太大,大到无法用母爱弥补,大到宋颂从没有带走孩子的念头。
相比之前在国内,宋颂在新环境给自己找了很多可以参与的活动。宋颂整个孕期都非常轻松,孩子很乖,宋颂没产生什么孕反。
产检的前一天,苏铭峥恰逢在新加坡出差。他来到她的住处,说要和她一起。之前在国内时,宋颂的产检,苏铭峥没有去过一次,都是苏母陪着。这次,宋颂也不需要。但宋颂的拒绝没有起效果。宋颂知道,苏铭峥做了决定,旁人很难改变。宋颂也就由着苏铭峥。反正,自己现在住的用的全部都是苏铭峥付钱,肚子里揣着的也是他的崽。
苏铭峥最近比之前更疯狂,对她更贴心。宋颂懒得深究,一开始她把他当成神经病。或许,现在,他也只是在发神经,对她太过愧疚而已。又或者,他真的是想做一个好的父亲吧。这样也好,宋颂可以放心地离开。
肚子显怀越明显,宋颂越来越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真是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肚子里揣着个人。一个生死都由她决定的人。孕激素大概对母体真的会产生影响,宋颂曾在无人角落独自待着时,幻想过孩子的未来。虽然孩子的未来没有自己,但他肯定是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孩子。苏家不会对自己的孙子不上心。苏铭峥不爱自己,但他在最后向自己道歉,那他心里应该知道对她有愧。希望他能把这份愧疚回赠给孩子,对他更加疼爱。
这是苏铭峥第一次陪宋颂产检,之前也有过念头,但公司的事情他走不开。母亲对宋颂的事情很上心,有苏母陪着,苏铭峥不必担心。
在异国医院里,苏铭峥看着B超,眉头紧紧皱着,宋颂以为他不开心,主动问道:“你怎么了?”
苏铭峥摇摇头,疑惑,“为什么感觉他长得不像你?”
宋颂一时无言,不知要如何回复。还是医生笑着解答苏铭峥的疑惑:“现在还不能看得太清楚,你们两口子都长得那么好看,以后孩子肯定丑不了。”医生也是中国人,早年和家人一起移民到新加坡。
苏铭峥嗯了声,“如果是女孩,还是希望像妈妈。”
闻言,宋颂愣怔了会儿。其实,她怀孕早就到了可以查性别的阶段,苏母多次想查,但都被苏铭峥阻止。苏铭峥对性别没有要求,只要是他的孩子,健康长大就足以。但宋颂希望孩子是个男孩,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她之后要离开,没有母亲在身边,女孩子的处境终归没有男孩好。更何况是苏家这种有家业需要继承的家庭。即便苏铭峥不在乎性别,但宋颂看得出来,苏家长辈想要她肚子里的这胎是男孩。不需要责怪他人的想法,这没办法改变,虽然宋颂不喜欢那种约定俗成的事情,但她无力改变。
临产日期越近,宋颂想的越多,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她希望是儿子但又希望是女儿。如果是女儿,那肯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如果是儿子,那肯定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宋颂双手捂住耳朵,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但总是忍不住。
待产期间,苏铭峥没有回国,他陪伴在宋颂身边,但两人话说得不多。在国内的那次摊牌,撕掉两人之间的隔阂薄膜,彼此四目相对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宋颂是在半夜发动的,好在她早就住进医院。一切都很顺利。
不仅孕期顺利,生产也很顺利。苏铭峥选了新加坡最好的妇产医院,生产方式也是选用当下对女性损害最小的。生下孩子后,宋颂疲惫地闭上眼睛。等她睡好醒来,苏铭峥出现在她的面前。“你醒了?”
宋颂点点头,她扭头看了眼床边,发现没有孩子的身影。
见状,苏铭峥主动解释:“护士带走了,我爸妈都在。”
宋颂轻轻嗯了声,对苏铭峥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我,我应该谢谢你。你好好恢复身体,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和我说。”苏铭峥给宋颂掖了掖被角,“饿吗?”
宋颂颔首。
“我去叫阿姨过来。”
宋颂望着苏铭峥的背影,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苏铭峥的话很少,宋颂的话也不多。房间里飘荡的要么是孩子的哭声,要么是两位长辈还有月嫂的声音。
在月嫂的帮助下,宋颂母乳喂养孩子。只不过,宋颂出奶量少,只喂了一个星期。宋颂看着孩子熟睡的脸颊,轻轻眨了眨眼睛。真是奇妙,真是不可思议,抱着的人竟然是她生的。
宋颂闲暇之余会刷短视频消磨时间,短视频上有不少新手父母记录孩子成长。宋颂偶尔也向往过这种生活,父母作为掌镜者记录孩子的成长,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一步一步看着他的成长。
宋颂低头抹了抹眼睛,月子期间不要哭,宋颂知道,但她想起来还是会心脏骤痛。真的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吗?宋颂想到自己的父母。父母在幼时给了她足够的爱,让她健康长大。长大后,父母的爱分崩离析,她也逐渐发现父母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父母。现在,父母在国内生活得怎样?她一概不知,她甚至不想去追问。那自己的孩子呢?自己在他那么小的时候离开他,他长大后会不会埋怨自己?会不会像现在的自己对父母那样狠心?
宋颂抽了张纸巾,仰头擦眼泪。她看见头顶精致昂贵的吊灯,忽然勾唇笑了。她想这么多干嘛,出了月子她就离开。等她离开,孩子就是苏家的。苏铭峥即便现在对她愧疚,也不一定会在孩子面前提及她。毕竟,两人的相遇从最初的开始就是个错误。
不知道苏铭峥是怎么和苏家长辈沟通的。苏父苏母对宋颂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只是多了些疏离。他们没有过问宋颂的打算,只是在她月子期间尽力照顾她。他们对宋颂越好,宋颂就越觉得自己欺骗了他们,对不起这两位老人。
月子后期,苏铭峥来医院的次数逐渐减少。宋颂其实想和他说声正式的谢谢,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知道自己要离开,宋颂给孩子拍了很多照片,可晚上睡前,她又全部删的干干净净。明明最初是自己说的,可以把孩子给苏家,她走得干净利落,不会出现在孩子的成长中。
宋颂不喜欢告别,但这次她要先告别。在获取自己的体检报告后,在得到医生说自己身体一切都好后,宋颂主动联系了苏铭峥。
宋颂和苏铭峥约到了月子中心的咖啡馆。宋颂不能喝咖啡,点了杯热牛奶。
宋颂感觉苏铭峥有些疲惫,出于礼貌,问他最近休息的不好吗?苏铭峥摇头否认。见状,宋颂不再问。她开门见山,“找你来,是要非常非常正式地对你说声谢谢。这个场合或许也不是个好场合,但应该是我目前能找到最合适的了。”
“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们一家人。苏铭峥,”宋颂重重地叫了声苏铭峥的名字。
苏铭峥看着宋颂,她相比生前瘦了些,脸颊也消瘦了些,他妈妈明明告诉他,她每天都吃的很好睡的很好。
“我之前就向你道过谢。虽然,我们一开始认识,不太美好。但后来,经历了这么多。或许,这就是缘分。”宋颂的话说得缓慢,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苏铭峥也听的清清楚楚。
“谢谢你帮了我很多,帮我父母解决麻烦,还给了我很多钱。我离开后,即便不工作也可以靠着你给的钱混吃混喝一辈子。”宋颂说到这忽然笑了下,“当然啦,我不是混吃混喝的性格。”
“我们之间有不愉快的事情,也有心平气和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时候。不管怎样,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我一开始非常恨你,但现在已经释然了。其实,你也付出了很多。事情太多,混杂的因素太多,我已经懒得去深究,我想你应该也没有精力去分析去深究。等离开后,我会重新开始生活。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那孩子呢?”苏铭峥声音沉沉的。
孩子?宋颂和苏铭峥说了很多,故意没有提及孩子。她害怕自己说的越多越舍不得。
“孩子跟你比跟我好,而且,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月子期间,苏家父母的表现宋颂看在眼里,他们对孩子比孩子父母还要上心。宋颂担心完全多余。
“苏铭峥,真的很谢谢你。你后面也向我道歉了。我也不会再记恨你,带着恨生活,太累了。所以,我们都往前走吧。”
宋颂起身离开,没有看到身后的苏铭峥低下头。
“先生,您怎么了?需要纸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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