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被小腿上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吓了一跳，听到他叫妈妈，第一反应也是惊奇。苏凌珩缓缓抬起头，和被吓到的母亲四目相对，“妈妈！”
童声清脆。
楚瑞虽然是个德国人，但他懂得基本的中文，还给自己起了中文名楚瑞。更何况，妈妈在全球的发音几乎都一样。他的目光在宋颂和小男孩之前流转。
宋颂遵从本能弯腰抱起苏凌珩，“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吗？”
苏凌珩立即抱住妈妈的脖颈，摇了摇头，“不是！爸爸在房间里！”
顺着苏凌珩手指的方向，宋颂看到了呆滞的苏铭峥。
宋颂还是头次看到这种模样的苏铭峥，不免多看了几眼。
直到苏铭峥走到宋颂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
“你干嘛？”宋颂皱起眉头。
苏铭峥不回宋颂，只是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和孩子拥在怀里，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楚瑞皱起的眉头逐渐舒缓，他笑了笑，用着不太蹩脚但也不流利的中文说道：“简太太，你已经再婚了？”
宋颂懒得多解释，言简意赅道：“已经又离了。”
楚瑞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愣了一瞬，很快神色如常，“哈哈，你真的很潇洒。怪不得简那么喜欢你。”
宋颂勾唇笑了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捂住他的后颈让他趴在自己的肩膀。
楚瑞指了指不远处，“嗨，我还有事，下次见。希望下次见面你没有离婚，你很好，你值得拥有幸福。”
等楚瑞走后，宋颂冷眼投向还在揽着她腰的苏铭峥，“你可以松开了。”
苏铭峥立即收回手臂，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苏凌珩看到爸爸走近，立刻朝他伸出双手讨要抱抱。
苏铭峥抱走儿子，宋颂双手得空环臂在胸前。“要憋死了吧，你想问我什么？”
“这里人多混杂，进我包厢吧。”苏铭峥柔声道。
宋颂直接拒绝，“不用，我也定了包厢。”
“那我去你包厢。”苏铭峥快速回道。
闻言，宋颂一时语塞。这时，小朋友忽然又朝宋颂伸出双手。
宋颂不会给自己的儿子甩脸色，她温柔地抱住他，小声在他耳边问道：“珩宝，你多重啊？”
“五十斤左右。”苏铭峥回。
宋颂抿了抿唇没吭声。
苏凌珩再次用自己的双手抱住自己母亲的脖颈，“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面对儿子的首次邀约，宋颂自然欣然答应。
所以，宋颂还是到了苏铭峥的包厢。
包厢内没有其他人，苏铭峥主动解释，“原本约了人想趁着看球，谈些事情。后来取消了。”
“你不问我原因吗？”苏铭峥从宋颂怀中抱走儿子，把他放到地上，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珩宝，你自己去看会动画，我和妈妈说点话。”
宋颂目光追随着苏凌珩，见他熟练打开平板，自己搬过小椅子，乖乖坐在那里，下意识说道：“不要让小朋友接触太久电子产品。”
苏铭峥嗯了声，却说：“那你回来管他呗。我不舍得让我儿子伤心。”
宋颂看了眼苏铭峥，随即坐到一旁的高脚凳上，身后就是球场。
这场友谊赛原本说是去法网场地举办，但后来临时更换场地，换成了室内场，面积也比之前的小。但好在包厢多，足够**。
“在和你离婚后，我先是去了德国，然后去了纽约。在德国时，我遇到了一个当地的中德混血。”宋颂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漂亮的唇角弯了弯，转而继续说道：“我和他结婚了。”
看到苏铭峥变了脸色，宋颂唇角笑意敛起，“不必把我想的过得有多好多幸福。我和他结婚，是因为他马上要死了。”苏铭峥的表情变化很精彩，宋颂又笑了，“人是会变的。我本身也不是多真善美的人。”
“他死之后，我并没有如愿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不过，那又如何呢，我有钱。哦，”宋颂伸手拿来一旁的酒和杯子，倒了两杯递给苏铭峥一杯，“这要感谢你。钱生钱，最开始的资本是你给我的。”
“我用自己孩子换的，”宋颂低头喝了口酒，自嘲道。不远处的苏凌珩专心地看着动画，与大人的世界隔绝开。
“然后我来到了纽约，上了学创过业。最后进了绿罗。再然后，就是和你重逢。”宋颂言简意赅地说出这些年自己的主要经历。
“那你呢？”宋颂问苏铭峥。
苏铭峥没什么好说的，他震惊宋颂结过婚，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但他还是要回答她的问题。“从新加坡回到国内后，工作、照顾孩子，其他没有了。”
“我没有再结婚，身边也没有其他女人。”苏铭峥沉声道。
宋颂面色看不出什么，她好像总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漂亮是她的底色，离开国内的这些年，也添加了丝丝冷漠。
见宋颂不吭声，苏铭峥走近她，和她面对面，“宋颂，你……”
“你现在对我还很愧疚，是吗？”宋颂打断苏铭峥率先问道。
苏铭峥微微敛眸，沉着地望着宋颂的眼睛。
良久，苏铭峥点头。
见状，宋颂明显松了口气，整个人也变得不再紧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点喜欢我。愧疚就不用了。人是会变的。如果是之前的我，我肯定会恨你。但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真的不恨你。如果我恨你，我怎么可能现在和你面对面沟通交流。”
“你看我的状态，像恨你的样子吗？”宋颂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实话跟你说了，我一直强调自己不恨你，也不需要你的愧疚，是担心你让我还钱。我希望我们俩目前是扯平的，我不会恨你，你也别拿之前的事或钱来威胁我。你知道的，和你相比，我就像一只蝼蚁，被你们弄死太容易了。”宋颂说完后，睁着那双和苏凌珩同样清透明丽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苏铭峥。
苏铭峥明显被宋颂的回答惊到。
看到苏铭峥愣住，宋颂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如果没有你，我家的那摊事可能会解决不掉。而且，你知道的，那个时候的我肯定会为了帮我父母无所不做。没有你，可能也会有其他人。谁知道呢。”
“你报复人的方式也挺幼稚的，哪有人报复会用自己的婚姻，让自己也踏进去。报复的方式那么多，偏偏选择了一个不太聪明的。报复就报复吧，还出了那么多钱。你知道的吧，就算没有张静欢那回事，单凭你领证前替我爸解决麻烦，出了那么多钱，我也会和你领证。”
苏铭峥愣在原地，久久不语。
“你看啊，你就是被父母保护的很好。不知道普通大众为了钱可以做很多事，好的坏的都可以。”宋颂仰头喝完酒杯里的酒，扭头把杯子放到一边。“我小的时候不喜欢钱，真的，因为我爸妈疼我爱我，我很幸福。可后来，你也知道了。他们只是表面恩爱罢了，各自有各自的计划，而我似乎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个普通环节。算了，都过去了这么久，懒得提他们了。”
“你觉得我狠心吗？”宋颂抬眸看向苏铭峥，直白地问他，“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婚姻，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孩子。你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和那个德国男人结婚？”
“他有一座位于意大利的小岛，我很喜欢，但他不卖。不过，就算他愿意卖，我也买不起。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缺钱，但还是有买不起的东西。我只是偶然得知他得了癌症晚期，你看，老天爷都在帮我。生病的男人真的太容易接近了。你懂吗？”
话音甫落，宋颂再次把目光投向苏铭峥，“人的一生，已经发生的，没有发生的，总要给自己点念想。我可以安慰自己很幸运。如果当时没有你的出现，我的境况可能会更糟糕。毕竟，你了解的，之前的我，为了父母真的什么都愿意牺牲。当然，那也只是之前的我。”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再愧疚。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好好对待他吧。”宋颂看向一旁沉浸于自己动画世界的小朋友。“我应该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把苏凌珩养的很好，没有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情牵扯到小孩子身上。”
“我说了这么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宋颂问道。
苏铭峥微微拧眉，沉声道：“明白什么？”
“你可以再结婚生子，也可以谈恋爱，真的没有必要沉浸于过去。我感觉你比我更沉迷于过去。我早就走出去了，苏铭峥。”宋颂重新倒了杯酒，“回国后，我会正常生活，会工作会去看苏凌珩会承担起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甚至，会遇见新的男人，重新谈恋爱。我希望你也能好好生活。”
“宋颂？”
“嗯？”
“你觉得我们俩之间的事情真的可以那么简单地划过去吗？”
宋颂轻不可微地叹了口气，“可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我自始至终都挺怕你让我还钱，用曾经的事再来威胁我。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止张静欢那件事。我更知道，自己斗不过你。所以，我率先坦诚，直接举手投降。我想和你和平共处。现在，你在我这里只是苏凌珩的父亲。为了他的成长，你可以编一个我们的故事。我不介意，因为我已经在往前走。”
苏铭峥扭头看了眼儿子，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给他戴了儿童式降噪耳机。不然，他儿子那么聪明，肯定能听懂他爸爸妈妈在说些什么。
“我不同意。”苏铭峥红着眼，对宋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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