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峥敛眸看着宋颂,一句话也没说,两人又开始长久的沉默。
这不是宋颂想要得到的回应。至少不该是沉默。
可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回应。沉默是肯定的一种回答,亦或是,他本人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只好以沉默回应。但无论代表哪种,都不是宋颂想要的答案。
宋颂在往前走,但苏铭峥似乎还在沉浸于过去。这不是宋颂想要看到的。因为自己决定回国,决心不错过孩子的成长。所以,宋颂百分百要和苏铭峥接触,甚至是长期接触。但和一个沉浸于过去的人接触,那是相当累的。所以,宋颂不惜把她的想法说了一遍又一遍。“既然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和状态了,所以你应该清楚我现在不恨你,更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情。你不必对我愧疚,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可能会很惨淡。我可不想做相夫教子的贫苦日子。你就当我爱钱吧,是个物质的人。如果你还没想通,那我们不必再交谈了。”
话音甫落,宋颂再次安静下来,等着苏铭峥的回应。她希望这次苏铭峥的回答是她想要听到的。
“好,如果你不想我那样,我不会再提之前的事情让你不舒服。但是,我是真的思考过和你的关系,和你之后要怎么办。我有想过的。”
苏铭峥深邃眼眸直勾勾注视宋颂。
宋颂眨了眨眼睛,房间内灯光通亮,两人离得极其近,她看清了他脸上的所有细微变化。
“我没有不让你想,你可以想啊。你甚至可以重新追求我。嗯,但我可能会拒绝你。”宋颂实话实说,“我看出来了,你对我余情未了,虽然我认为你是因为我是你唯一经历过的女人,才这样的。但是,苏铭峥,我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苏铭峥抿了抿唇,宋颂从他的眼神里其实看出了些怒气,但他没有发作。
他只是压低声音,用着极其温和的态度说:“离婚了,你就是独立的个体。不,没有离婚,你也是独立的个体。离婚后,你我都恢复单身,所以,你去找新的男人,那是你的权利。”
宋颂没有再说话,低头专心吃东西。话已经讲到这个地步了,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能懂她的意思,她的长篇大论就没有白费。
苏铭峥也没有再张嘴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宋颂吃饭,在她需要纸巾的时候适时递上纸巾,在她需要喝水的时候轻轻把杯子往她身边推。
室内安静的只有宋颂咀嚼的声音。
“我吃饱了。”宋颂抽了张纸巾擦嘴,看向苏铭峥,“肚子太撑了,今晚不能和你一起做饭了。”
苏铭峥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笑道:“你这么快就理解那个意思了?”
“不然呢?我也不傻好吗?你不是夸苏凌珩聪明呢。拜托,儿子随妈好吗?那肯定是我聪明,所以我也不傻的。”宋颂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捡起抱枕放到沙发。她垂眸,视线对准苏铭峥,“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走的时候,帮我把厨余垃圾也带走吧。”
“宋颂,既然你把问题看得很透彻,那把你最近的麻烦告诉我吧,我可以帮你解决。身边有可以利用的人,为什么不利用呢?我甘愿被你利用,不求回报。”
说完这段话,苏铭峥主动牵起宋颂的手,他坐在沙发上,她站着,他抬起头看她,她垂首看他。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的苏铭峥再次开口,“把所有的麻烦都告诉我,女强人不是说非得每件事自己出手解决才能被称为女强人。真正的强者善于利用周围所有能利用的,借力打力也是一种能力。”
“更何况,我不是说了。我是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不求回报。”苏铭峥语气很重,深邃眼眸投向宋颂,看得她心跳加速。
说起来,宋颂和苏铭峥认识挺久了。但两人的相处似乎剑拔弩张的时刻多一点,像今天这样平和的也只有在她怀孕那会儿。不过,当年她养胎期间,他工作忙,两人见的也并不多。
宋颂勾唇笑了笑,在心里骂自己蠢,怎么面对他会有心跳加速的时候,自己该不会是喜欢他吧?不会吧不会吧,把他和她的故事发到网上,跟帖的人看到她现在的反应绝对会骂她是个蠢猪。想到这,宋颂又摇了摇头,她可不蠢,自己很聪明,更何况,世界上也没有像她这么漂亮的“蠢猪”。就算被骂,也只能是她自己骂自己,自己骂自己只是一种调侃。别人骂自己,宋颂绝对会反击。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真的会利用。我不会对你愧疚噢。”宋颂温声提醒苏铭峥,“我不会在利用过你之后觉得对不起你,对你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不需要那些。”苏铭峥当然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宋颂的确改变了很多,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拒绝过自己的钱。优越的经济条件才是自己最大的优势。苏铭峥一清二楚,只是提钱俗气,他内心不怎么主动提及这些。可如果他想要的人喜欢,那他为什么不提?
想要的人?这四个字落地后,苏铭峥蹙眉盯着宋颂。自己这辈子是真的栽到这个女人身上了吧?
“你不会是在心里幻想和我睡觉吧?”宋颂甩开苏铭峥的手,转身坐到他对面的沙发,“我不会再婚。”
宋颂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铭峥很快接上话,“噢,我也不会再婚。如果我再婚,我妻子肯定要签个四五十页的婚前协议,所以,这种婚还不如不结。”
在宋颂疑惑的眼神中,苏铭峥继续道:“嗯,你例外。毕竟,和你结婚时,我们没有签署任何协议。”
“所以,但凡你当时强硬一点,找媒体曝光我们的事情,找律师。未必不能从我这里拿走一半财产。”苏铭峥平静地回忆两人的过往,“可是,你没有。”
“你不要在这里哄我了。即便我们没有签署婚前协议,你肯定也有办法让我分不到一分钱。而且,我和你的婚姻本来就有问题。那些钱我也不会拿,你已经给我了。我只拿我自己该拿的。”宋颂双腿叠起,从沙发上的包里拿出一盒烟,当着苏铭峥的面镇定自若地掏出一根点上。
见状,苏铭峥蹙眉,“你现在抽烟了?”
宋颂点点头,吐出一口烟雾,“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当着孩子的面抽,不会给孩子做不好的榜样。”
“既然你愿意为了一座小岛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结婚,那为什么不能和我再试一次?我这位前前夫的钱应该比你前夫的多。”苏铭峥说完目光紧紧注视着宋颂。
他看到宋颂愣怔了几秒,随即挪走烟,“苏铭峥,你知道的吧,我之前就觉得你有神经病。你现在是病得更重了吗?”
苏铭峥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他镇定地摇头,“那是自然没有的。”
“我觉得你挺笨的。”苏铭峥突然没由来的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宋颂眉头皱起,忍住骂他的怒气,不悦地问他,“你现在才知道?”
“你要是聪明,就应该直接和我再婚,然后多生几个孩子,计算我的家产。”苏铭峥沉静道,声音冷静的才像平时沉默寡言的他。
“恐怕做不到,我不想再生孩子了。”宋颂摁灭烟,“我没心思计算你的家产。”
苏铭峥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猛然起身的宋颂拽住胳膊轰了出去。这和他想象的今晚完全不一样,即便不能做.爱,至少两人的情况会有一个良好发展。结果怎么会是这样?她不是喜欢钱吗?他刚刚不是已经告诉她怎么才可以拿到他的钱吗?她为什么不愿意?还是他说的不够直白?
苍天可鉴,苏铭峥现在是认真的。他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更不是随便对女人发情的畜生,他想要的也只不过一个宋颂。但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懂?他都强调多少次了,自己现在是认真的,自己真的已经思考过两人的未来关系。
但是……
思考的结果是什么呢?
思考的结果是什么。苏铭峥转身双手环臂靠着酒店墙壁站着。凌晨的酒店依旧热闹,但高层住宿区的走廊尤其安静,苏铭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他转过身,只见房门紧闭,他被她毫不留情地轰出门。
苏铭峥站直身子,他看着紧闭房门,双手抄进西裤口袋,眸色深沉,思考着到底要不要主动出手。
在苏铭峥回到自己房间前,他想出了答案。
当然要主动出手。他年纪比宋颂大六岁,有着完完全全的独立思考能力,他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回到房间,小朋友还在熟睡。
苏铭峥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儿子。如果没有这位小朋友,他和宋颂不会再有任何牵扯。即便自己可能对她早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就产生了异养情愫,但如果没有这次重逢,如果没有孩子,两人的未来真的说不准。
简单洗漱后,苏铭峥侧躺在儿子身边,继续静静地看着他的小脸。
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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