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回到家。
眼前一直是白总站在电梯间瞟了他一眼的眼神，像中毒一样挥之不去。
苏方打游戏一直到天都黑了下来。
大门响，是同住的建健。
苏方的小学兼初中同学，也是苏方初二就出国后唯一跟他一直保持联系的好朋友。
苏方回国后，建健知道他在这边没有落脚的地方，丝毫没有犹豫地让他住了过来。
苏方睡了一个月的客厅沙发之后，两个人搬进了这套两室一厅。
屋门开着，建健站在门口，“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家里没人。”
建健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现在对着屏幕的脸，活像鬼！”
苏方不理他。
“面试得怎么样？”
“别提了。”
建健听完苏方撞上的会议室一幕，哈哈大笑起来。
苏方直接把还在嘲笑他的建健推出房间，锁上房门。
苏方其实很感激他，自己回国后几乎是身无分文，可他不但不让自己AA房租，甚至还负担起自己日常开销。
苏方想，他俩能维持友谊这么久，可能是因为十三四岁青春期的时候，忽然发现彼此都不喜欢女生吧。
初一的时候不知道谁拿来一本日本三级杂志，所有男生都兴奋地传看讨论。
杂志传到建健手里，他像是扔一块破抹布一样把杂志扔到下一个男生书桌里，苏方看见建健眼神中的厌恶。
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操场。
所有同学都走了，苏方仍然不想回家，无聊地挂在单杠上。
反着看这个校园。建健走了过来。
“就知道你躲在这。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苏方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一问：“你不喜欢女生。”
建健一愣，犹豫片刻，点点头。
苏方还挂在单杠上，狡黠一笑，“我也不喜欢！”
苏方从小就比同龄孩子高一截，性格又别扭，所以没什么朋友。
他俩后来再也没有聊过这个话题，可就这一问，他们却成了彼此心底里的好朋友。
十年后，在机场国际到达出口。
苏方几乎认不出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身高一米八，穿着绿西服搭蓝色圆领衫，又白又壮的建健。
也不知道这十年发生了什么，那个腼腆，讨厌色情刊物的男孩，变成了一个平常丝毫不遮掩自己性取向，一下班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酒吧的外向男人。
苏方这种在国外见过“大世面”的人，看了建健的穿搭都要摇摇头。
一周过去，云裳集团的两轮面试。
苏方都顺利通过。
虽然没有工作经验，洛杉矶艺术学院的学历可是硬通货！
明天就是创意部总监亲自面试他了。
苏方既想得到五百强公司高管的认可，可又不想得到这个职位。
毕竟这只是个企业高层的助理职位，自己就算不能成为名垂艺术史的画家，也至少应该是一个当代美术馆的策展人！
无可挑剔的量身定制西服，意大利品牌。
天然贝母的袖扣，色泽低调内敛。伯爵表。
手工皮鞋。这可是苏方最贵的一套行头。
他不能让这个创意部总监看低了自己。
斗志昂扬地来到云裳传媒大厦楼下。
三十三层的云裳传媒大厦。
创意部总监的办公室在二十七层，看来地位不低。
苏方被女秘书Fay带到门口。“这里等。”
苏方环视整个办公室。
未来科幻风格，饱满的蓝，刺眼的橘。
从天花板垂下来的超长灯管，形成一个一个巨大U型光环。
所有电脑全部是银白色，工位隔间里暖黄色灯带。
全部管线都是黑色。
夸张而粗壮地裸露在天花板上，墙上，地面上，透出一种赛博朋克的冷淡机械感。
超大三面屏幕上滚动着模特们夸张的造型。
金属的肤色，黑色的唇膏，飞到天际的大红色睫毛。
大面积的金属墙上是由紫色和粉色的霓虹灯组成的各种大牌的LOGO，就算仔细辨认也认不出全部，各种变化的组合已经完全解构了原来的LOGO。
苏方却觉得这里不像办公室，更像另一种场合，夜店……
女秘书Fay出来，喊苏方：“你进去吧。”
苏方进去，办公室大到吓人，几乎占了这一层一半的面积。
一整面的落地大窗，右边半圆的白色皮质沙发看起来特别像……会所……这创意总监什么品味……
左边放着各种摄影器材，和巨大的灯具，反光板，背景布。
简直就是一个小型摄影室。
Fay转身出去，关了门。
苏方刚才的斗志被这间办公室的面积震慑了……
他尴尬地站在门口，从这里到办公桌感觉还有一站地那么远。
自己是应该站在这里，还是要大大方方走过去？
创意部总监翻看着苏方的简历，问道：“洛杉矶艺术学院？”
“是。”苏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西方艺术史硕士？”
“是。”
“没有工作经验？”
“是。”
“那为什么会来面试我的助理？”
苏方忍不住抬头看向办公桌后面的人，那金色的头发，半垂的眼帘……
白总！就是那个在十六层会议室里跟那个男模……他就是创意部总监？？？
白羽把简历扔到桌上，“啧。”目光向苏方瞟过去，“站那么远，是在怕什么？”
“不是。”苏方低下头，心里盼着白总那天没有看清自己在会议室门口一闪而过的脸……
“坐。”
苏方走过去，小心翼翼拉开椅子，在巨大拉丝银白色办公台对面坐下。
白羽修长的手指交叉在胸前，目光像一把剃刀，把苏方从头到脚刮了个干干净净，“品味不错。”
“谢谢……”
“家境也不错。”
“嗯……”苏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更好奇了，你这样的学历和穿着，为什么会来面试我的助理？”
“我跟家里闹翻了……”
“哦，没了生活来源！西方艺术史，在国内不好找工作吧？”
“是。”苏方坦诚道。话说到这份上，苏方反而坦然了，抬头看着白羽。
“你这也算……”白羽盯着他，停了两秒，戏谑道，“沦落风尘！”
“我……”苏方有些生气。这人长得这么好看，说话为什么这么难听！
“厌恶！”白羽勾起嘴角，“啊，好久没看到这样的眼神了。都是谄媚，无趣！”
苏方忙低下头，可是他那浮夸的金色头发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美……
“回去等通知吧！”
苏方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
白羽问：“你多高？”
“啊？”苏方转回来，看着白羽。他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问自己身高。
“身高？”白羽靠在椅背上，刚才一本正经的表情不见了，又是那副慵懒散漫的模样，像是坐在自家沙发上。
“哦，一米八三。”
“平常健身？”
“嗯，有运动习惯。”
“国外回来的人都喜欢跑步？”
“呃，是……”
“出去吧。”
“是……”
苏方自己都不懂，为什么在他面前忽然变得，变得顺从……
苏方走后。
女秘书Fay走进来，“白总，后面还有两个面试您助理的人，已经到了。”
“就是门口那两个？”白羽刚才已经看到他们了。
“是。”
“让他们回去吧。”
“啊？白总，助理选的是能力，不是外型。”
“我就是以貌取人啊！”
Fay承认，苏方确实阳光帅气，“可是外面那两个的履历不知道比苏方强多少倍。”
“没有工作经验，我可以教。品味没救的。助理跟其他职位不同，是每天在我眼前晃的，带出去还要撑门面呢！我可不想找一个衣服都穿不明白的，看着就影响工作心情。”
“哦……”
苏方失魂落魄一般，他撞见了白总那么不堪入目的一面……
他肯定得不到这个职位了……
苏方在外面游荡到天都黑了，才进门换了拖鞋，身后一个人跳到自己背上！
“终于回来了！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手机没电了。”
“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
“啧。你给我下来！”苏方真想给他一个背摔！
“这么凶？怎么，下午第三面不顺利？”
“哎……别提了。”
“这都八点多了，你什么面试，面到这么晚？”
“心烦，在Village逛了一会儿。”
“对了，面试你还没说完，怎么又别提了？你不会又遇见那个白总在给……”
“啧！不是！今天面试我的创意部总监就是白总！”
“啊？哈哈哈哈哈哈……”建健笑够了，“所以，黄了呗！”
“回去等通知……”苏方学着白羽冷漠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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