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笔记本

第一章笔记本

那年晚自习,透过玻璃窗看山上树叶被风吹掉,像下起了金色的雨,一生一次的心动。

海都,厚泽中学晚自习,余珂的思绪被打断,她合上手中的练习册,假装翻找了几下课桌层层的书本,开口:“我的笔记本不见了。”

课代表抱着一沓刚收的笔记本,公事公办地说最迟明早前一定要交,余珂说行,但心里盘算着干脆不交了还是熬夜写完好呢。

是的,在距离晚自习结束前的十分钟,余珂发现她的数学笔记本不翼而飞,他们的数学老师是个矮胖又严厉的眼镜仔,不交作业他准会在明早课上念叨半天。

还是高一刚开学不久,余珂虽然并不怕老师,可也想在新学期新同学面前好好表现。

平日都趴在课桌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同桌一听,抬起沾了露水般的双眼,伸出素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给余珂比了个五:“我cp。”余珂说啥,同桌又重复了一遍,说余珂把偷带的手机晚上给她看她cp一周,就帮余珂抄笔记,余珂却有些犹豫,倒不是担心手机。

她这个同桌上课老是在睡觉,她的笔记本余珂偷偷看过,一堆简化符号,像极了拿毛笔沾了点墨甩上去的斑点,余珂看了一眼就被丑的不忍直视,特优班也有学渣吗?莫非也是像她一样走关系进来的,这样的学渣帮自己抄笔记余珂有点担心会不会太丑。

很久之后余珂才知道,越是笔记端端正正清清楚楚的认真学生(比如余珂),往往学习越是事倍功半,而有些人虽然鬼画符跳步骤,却是实实在在琢磨透了。

余珂跟同桌虽然一开学就坐在一起,还恰好是舍友,但算不上熟络,充其量只是眼熟的同学,这个同桌平时太冷淡,作息神出鬼没的,愣是余珂这么一个善于侃侃而谈的人都碰壁,只是偶尔聊那么几句。

余珂又想起数学老师严厉的模样,还是去食堂买宵夜给帮自己抄笔记的同桌买她爱吃的牛肉丸和鱼丸,回来她已经抄完了一章,余珂瞄了一眼,有些惊讶,她抄的倒是又快又好,笔在她手里像把利剑,灵巧迅疾,字也不像她自己本子上那样弯弯曲曲,虽然比不上余珂平时的瘦劲挺拔,好歹初具人形。

余珂还在胡思乱想,同桌就一手拿着余珂刚刚买的牛肉丸一手奋笔疾书,余珂掏出纸巾大喊别把汁滴上去了,她淡淡地白了余珂一眼,默默把纸垫在上面。

凌晨两点,台灯被纸巾裹上了三层,防止太亮被宿管发现,其她室友早就进入梦乡,有微微鼾声,灯光照着笔的影子巍巍颤颤,她没睡余珂哪好意思睡,把自己椅子搬到她座位旁,也写着作业,写得累了就数她的睫毛,光的阴影下,浓密得像一滩墨化开在眼尾,遮住眼底的情绪。

她把满满十五页笔记摆在余珂面前,余珂做出一副感动的抱住她大腿发誓愿意为她肝脑涂地的模样,她甩了甩手表示不必:“好久没这么累过了,记得手机。”是的,咱们上课天天睡觉的同桌大大何尝这么累过。

第二天运动会,她很自然的趴在余珂腿上睡着了。

嗯,这可是在学业繁重的高中里难得狂欢的运动会。

厚泽高中的操场有几分像罗马竞技场,中间一个标准的四百米操场,四周围着阶梯状的看台,余珂的班作为高一一班,也就是特优班,在看台的最右侧,视角不好。虽然学校规定运动会只能在自己班级的看台上坐着,还分配了几个纪检部的人守在各个出口,每个班只有两个马甲穿上可以活动,用来上厕所的,不过这群学生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何况作为一班的人更是心气高得不要不要的,哪肯坐得住,开幕式没一会座位就空了一大半,只有几个戴着厚厚镜片的胡渣男讨论着泰勒公式,余珂的朋友叫余珂溜出去,余珂看了看睡着的同桌,摆摆手说你们去玩吧。

“珂珂——你真的不走吗?我和郁芝找了个好地方放电影玩。”刘妃临抛了两瓶可乐给余珂,她是隔壁二班的,全年级就俩特优班,二班主攻竞赛,刘妃临此人喜欢来一班串门兼找余珂。

余珂说不走,坐在这里看跳高比赛呢,刘妃临让余珂别扯了,一班这个视角哪看得到什么跳高,余珂把她的饭卡给刘妃临让她自己买点吃的一边玩去。

刘妃临和林郁芝走后,同桌慢悠悠的醒来,余珂说你也太菜了吧,我跟你同一时间上的床,睡得也这么晚,一点都不困。同桌没吱声,只是问余珂刚刚是不是给她遮阳光了,余珂说这不是报答你帮我抄笔记吗,总不让太阳公公害得大功臣没睡好吧。心里嘀咕了几下,不应该啊,刚刚还怕打扰到她,特意虚空地挡在她眼睛上方。

这人,该不是根本没睡看她好戏吧,手举着可是很累的。

坐在台阶上的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拍着照,其中一个扭头问余珂要不要拍张拍立得,余珂不等同桌拒绝,把她搂过来说好呀。

咔嚓一声,拍立得成影慢悠悠的,余珂双手合十含在手心里加热,加速成像,同桌凑上来看着,说了句什么,余珂没太听清,隐约是什么“原来是这样的”,但余珂没在意,毕竟从小在海都上学的人家境都不算差,能上厚泽高中的更是优渥,拍立得只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工具。

只见最后的影像中,一个女生冲着镜头挤眉弄眼,一个睡眼惺忪的颓着,“喂!你有好好拍照吗?”余珂有些不满意,想再来一张,同桌打断余珂说拍立得相纸挺贵的,转向那个同学称谢。

余珂挑了挑眉,没阻止,只是说:“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去找妃临她们看电影了。”同桌细微的嗯了一下,余珂懒得从路口人挤人的地方横穿,还要在纪检部那帮人眼皮底下鬼鬼祟祟溜出去,径直跨上看台后面的半墙,估摸了一下大体高度,底下还有绿植可以作为缓冲带,干净利落地从两米高的半墙上跃下,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忘了拿刚拍的相纸。

但余珂懒得再回去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问刘妃临她们现在在哪。运动会,大家对手机这种违禁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金声。”很快收到消息,余珂往艺术楼走。金声是厚泽高中的合唱团,虽然还没到十一月社团招新时间,但金声的赫赫威名早有耳闻,作为厚泽中学十佳社团之首,是全市最高水平的中学生合唱团,听说指挥是上面国家剧院一级退役的,每年都会受邀前往欧洲各大合唱节汇演,自成一派,算三不管地带,经常有人在这玩手机玩桌游的,可惜余珂是个五音不全的人,对此类东西一向是退避三尺。

余珂走到金声的排练室,打开门看见刘妃临和林郁芝把投影打开,放的是《闪灵》,画面正放到打字机上乱码的英文,余珂瞥了一眼她们在小卖部买的一大袋零食:“走的时候记得把垃圾带走,还有,这些恐怖片我们不是小学就在一起都看过了吗?怎么又再看。”

“那不是因为刚刚又聊到你和妃临四年级在班里放《闪灵》把几个同学吓哭,被他们家长投诉吗?我还记得那个家长说你们小小年纪不学好,缺少管束,当时还有个小胖子叫什么来着,余珂记得他还吓得尿裤子了不是。”林郁芝不像寻常在众人面前的淑女,笑得手上的饮料一抖一抖,花枝乱颤呀颤的。

“是啊,那胖子不是喜欢欺负郁芝来着,我早看他不爽,我们这叫替天行道,那胖子平时耀武扬威的,结果胆子这么小。那老师也是息事宁人,跟家长说会严加管教,罚我们做一周值日。”刘妃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电脑,不停地快进电影。

三人都笑了,谁不知道老师是在偏袒她们,毕竟值日她们从来没有做过,只是给来势汹汹的家长一个交代。

余珂、刘妃临以及林郁芝从小都是一起玩到大,一个幼儿园这么一路升上来的,作为海都五大中学之一,厚泽从幼儿园到高中都一并承包,身边玩来玩去都是这帮人,不过眼熟的虽多,但余珂玩的好的还是她们俩。

别看刘妃临成天怼学校怼领导怼同学的,还是搞生物竞赛特招进厚泽的,该勤奋时半点不懈怠,捉弄起人来也是脑袋一堆鬼点子,但也就是因为每次把能玩的都完了之后在考前疯狂复习,理科成绩拽拽家里人又宠她,有点嚣张的本钱,学校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林郁芝成绩确实一般,不过她家书香门第,儒家氛围浓厚,她爸建筑设计师,她妈画廊策展师,往上数三代都是艺术家,从小培养各个才能,最后她还是喜欢画画,中考前三个月家里请了一堆专家和所谓的早就闭关大师出山,也不去学校了在家里集训,好在她确实有点天赋,作为特长生考到了厚泽。

当然,余珂还是一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没她们那么花里胡哨,正儿八经中考进的厚泽,真的,只是在特优班可能确实不是余珂的水平。

不过这事真不赖余珂,还是开学第一天班主任把余珂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教育余珂什么不要仗着家里有人撑腰就不好好学习,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在特优班进度快压力大让余珂更加要努力,把余珂搞得一头雾水的,老妖婆敢阴阳她!亏她刚刚上课还举手想当老妖婆的语文课代表,余珂是喜欢语文,当然她最后没当成语文课代表,理由是老妖婆看余珂中考英语成绩更高让余珂去当英语课代表,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不过余珂算是咀嚼出她话里的意思,确实,余珂成绩虽然还不错,但想上特优班是有点吃力,中考完后更是一阵疯玩,分班考成绩估计不会太高,当初看到分班结果,余珂还怀疑了一下厚泽这届的水平。

但这多半也不是余珂那爸安排的,他才没工夫管余珂,余珂妈早早跟她爸离婚了,余珂自己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两次,就更不可能了,大抵是学校有人认识余珂她爸,想借花献佛打好关系。

别让她知道那人是谁,被老妖婆搞得好像她是走后门的不学无术之人,余珂大小姐脾气上来了点。

“我之前可是说过了,高中可不跟你闹了,要收心了,高考可不是说说。”回忆只在脑海闪烁了一瞬,余珂摊了摊手。

“不是吧珂珂,你来真的,你都不陪我玩了郁芝更不会了,现在才刚上高一呢。”刘妃临扒拉在余珂身上摇来摇去。

“啧,你少来,刚开学收敛点,前两天你好像又糊弄老师请假,结果被发现了吧,我在隔壁都听说了。”

“哎呀,我没睡好去上课也听不进去,上课也没意义呀,还不如多补点觉呢,上了反而打瞌睡不尊重老师,效率还低,小芝芝你说是吧!”刘妃临抱着余珂的脑袋一边晃来晃去一边给林郁芝挤眉弄眼地wink。

“其实珂珂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小伎俩的手段越来越低了,请个假都能被发现。”林郁芝抿嘴一笑,丝毫不给刘妃临面子,余珂在一旁笑得乐呵乐呵的,难得看刘妃临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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