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间,落癸阖上只睁了一瞬的金眸,收住窥视花隐命星的横瞳,狐嘴一咧:“真言先生,我们来迟一步。”
“啊?”张真言原本适应了安静的林中跋涉,他不知道去往何方,只能跟着狐狸走一步看一步,突然听他没来由的一句定论,不免疑惑。
玄狐加速步伐,同时解释:“方才落某催动灵能视察远处,发现在前边不远处,度朔大人他们已经找到了墓门所在,只是先行进山了。”
张真言也加快脚步,看着前面愈加开阔的林子中光线多了起来,脸上浮现希望:“那我们快些走吧!尽快找到度朔大人!还有鱼九他们!”
“哇啵!”
听到鱼九的名字,聒聒从张真言怀中挣脱,飞起向前方扑闪双翅。作为妖兽,它对彼界的灵息流动有自己独特的感知,这彼界指定不是良善之地,似乎有危险的讯息正在酝酿。
聒聒朝着陵山神道飞去,它比张真言更想尽快找到主人。
“啊!聒聒!飞慢点!”
张真言不明所以,连忙小跑跟了上去,很快就跑出了林子。
眼前豁然明朗,宽阔的神道上肃穆寂寥,只有陵山前那道水火漩涡,震撼了自己的双目。
“哇啵!哇啵!”
感受到熟悉的冥火气息,聒聒兴奋的叫了一声,便飞回张真言身侧,双脚擒住他的头发,将他往前拉拽。
张真言只感觉到魂魄被撕扯,吃痛叫出声,抬起双手把聒聒从空中抱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进这道门!但你先别急!别急啊!”
他安抚了几下意图莽撞进门的聒聒,看向跟过来的玄狐,忙问:“狐君,这门……”
“不错,穿过这门,便是我们要寻的古墓所在,度朔大人他们都已入墓查探。”
落癸立在门前,似笑非笑。
张真言看着一半烧灼的黑焰,问道:“这是鱼九驭使的冥火吧……这门是她开启的?”
落癸咯咯一笑,语气笃定:“没错。”
对于鱼九的各种奇事异能,张真言逐渐见怪不怪,继续问:“那门上另一半的水是?”
落癸知无不答,语气平静:“九天弱水,至毒之物。”
“弱水?!传说中的神水真的存在啊!”
张真言连忙后退一步,离这门远些,低头拍拍猫头鹰,语重心长:“聒聒!还好我拽住你了!这门有毒啊!剧毒!”
略一联想,张真言不禁感慨:“那这弱水,也是鱼九释放在这的?”
落癸颔首,答得模糊:“鱼小姐命格非常,自然是异能无限。”
想到自己不再是**凡胎,张真言又问:“狐君,那这门怎么进?我这魂魄状态,比不得妖神之身,不会被弱水毒蚀吧。”
“那倒不会。九幽冥火与九天弱水,一下一上,一阴一阳,水火相济,力量抗衡抵消。这门看似汹涌诡谲,实则无毒无害。”
落癸解释罢,从袖中摸出一个物件,缓声交待:“不过,真言先生,我们进门之前,容落某先处理件事。”
只见玄狐手上,捏出一枚泛着暗淡光泽的明黄珠子,它向后转动脑袋,盯住了角落的魍象。
似乎察觉到了忽来的威胁,原本倒地不起的魍象,竟然浑身惊颤地挣扎立起。纵然这只狐首人身的家伙并没有睁眸,也没有迈步逼近,它却感知到了异常不善的目光。
但鱼九的黑水绳索将它的身体捆绑得紧绷,魍象就算想逃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见落癸指尖的黄珠微微闪烁一瞬,魍象竟然如同原地蒸发,化为如沙如烟的一缕气,被那小小珠子收入其中。
脱落的黑水绳索,失去了束缚目标,也随之消散于空中,地上变得全然一空。
“这,这是什么宝物?”
张真言眨了几下眼睛,刚刚的变化太快,远比之前在小河村那时,莫六用宝葫芦收服白条子的速度快得多。
在张真言凑过来细看之前,落癸便将黄珠收回衣袖,谦虚笑道:“普通收妖之物罢了。”
“是你们九幽的宝物吧!对狐君来说是普通,对我们凡人而言,这已经是大开眼界了!”
张真言感慨几句,看到玄狐并不接话,径直向山门走去,连忙跟上:“对对,我们赶快先进山入墓。”
但终究心底好奇万分,他穿门之前急急发问:“不过,狐君为什么要收这妖物?”
却只听到落癸咯咯一笑:“千年镇墓妖兽,阳间难得一遇,自然得交给那位……”
阴柔的声线淹没在水火漩涡之中,张真言并没有听清最后半句。
不消片刻,一狐一鬼的身形消失在山前。
与此同时,陵山中某处墓道,安静的针落可闻。
昏暗的一处拐角,鱼九倚靠在冰凉的石壁上,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她的表情算不上好看,似乎在思考什么。
度朔离她并不远,他立在拐角口,正微微探出身子,看向外面的墓道。
墓道一眼望不到头,它并不狭窄,两侧的璧墙上虽有烛架,架子上却是空然一物,没有烛火可供照明,但眼前却并非漆黑一片。
因为在这处通道的中心地带,空气中弥散着淡淡幽芒,为视野提供了一定的能见度。
而幽光最为聚集的地方,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影,背对着鱼九和度朔藏匿的拐角这边,如同没有动力的机器,一动不动。
“他现在没有任何动作,这里暂时安全。”
度朔回过身看向鱼九,却见她眉间一蹙,于是传音轻问:“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鱼九摊开手掌,掌心显现出一缕黑水,将自己刚刚突发的感知,默声传音给度朔解释。
“是陵山外面,被我黑海之力捆着的魍象,似乎不见了。”
度朔不解:“似乎?是挣脱逃了?”
鱼九摇了摇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不像是挣脱力量的束缚跑了,那种力量一空的感觉,更像是魍象凭空消失了。
她收起手掌,走到拐角前方,看向墓道中熟悉的身影,面色凝重:“管不着那么多了,先顾眼下吧。”
“毕竟那里站着的,是我阿爷。”
莫六出现在彼界陵山的墓道之中,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度朔一开始也惊诧不已。
此前踏入山门之时,他对于未知的陵墓心有疑虑,因此牵住了鱼九的手腕一同迈步。
“以防万一,一起走。”
度朔话语刚落,他和鱼九所处的空间,从明媚开阔的山陵神道,变为了昏暗不清的墓道。
空气有些潮湿闭塞,双眼适应了崭新环境的时候,鱼九才发现,墓道里的幽暗光源,是来自空中那些细碎的芒点。
忽隐忽现的幽芒,因为极其微小,并不能分辨出是什么物质构成,又是什么缘由发光。
“这就是古墓内部啊,感觉不太友好。”
鱼九看了眼自己一直被握着的手腕,传音向度朔:“见多识广的神祇大人,你来继续打头探路?”
身处陌生领域,默默传音比起直接出声说话,让人安心不少。
见鱼九毫不紧张,甚至有闲心打趣自己,度朔轻轻松开她,气定神闲向前迈步。
“那就走吧,见少识窄的鱼九小姐。”
听到他对应着调侃,鱼九挪步跟上,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空气中的幽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问道:“这些发光的是?”
度朔抬手一挥,身前的一些幽芒随着空气散开,如同被惊扰的萤火尘埃,却又比萤火更轻、更碎。
“看起来,是鬼蝶鳞粉。”
“鬼蝶?是我没听说过的妖物。”
“生长在黄泉河畔的物种。”
度朔简单解释:“古时候有些术士,会遣驭恶鬼凶煞,往返黄泉偷捕鬼蝶,剥离发光鳞粉,填充墓穴用以照明也好,防盗也好,总是有点用处。”
“有毒?”
“有。”
“那我好像没啥反应。”
“一般来说,鬼蝶鳞粉接触你们人类的皮肤,会渗入毛孔血液,长时间积累毒性后,才会不知不觉间致死。这点毒性,能与你体内的至毒弱水较量?”
“也是。”
刚了解到自己体内有九天弱水这个信息,鱼九还没第一时间联想起来。
她抬起手,学度朔拂了一下空气,眯起眼仔细看这些鳞粉,发现它们并非完全无序,某些芒点会在空中短暂停留,勾勒出几道若隐若现的细线,有的随着空气游移之后,又会重新回正,仿佛有既定坐标。
鱼九不免疑惑:“它能回到原先的位置,活的?”
“嗯?”
听到鱼九的描述,度朔还没来得及思考,便感到所处的墓道,似乎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空气中的鳞粉,如同受到某种勒令一般,同一瞬间收敛了全部幽芒,这使得整条墓道从昏暗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变故突发,鱼九感到身侧的气流产生异动,下意识屏住呼吸,同时掌中化出黑海刀,只感到面前似乎挥来一记危险的砍劈,立刻抬刀去挡,只听到两种兵器相交的一声脆响。
“什么人?!”
鱼九心下惊呼,急急向后撤步,黑暗中又是一道凌厉的破风声袭来。
“小心!”
还没挥刀去挡,就听到度朔简短传音,紧接着前方传来速发的鞭声,然后像是什么东西被鞭打断裂的声音。
鱼九正想通过声音推断袭击者的站位,下一秒眼前就清晰起来。
一只雾灵鬼手被度朔召唤在空中,雾爪之间掌着一抹幽蓝的磷火,虽说并不十分亮堂,但也将眼前的情形显现出个大概。
一个穿着灰蓝布褂、身形矮小瘦消的老人,手中握着一杆断裂的老烟枪,因为杆部中间刚刚被雾鞭抽断,他此刻正一副防守的架势,面无表情地瞪着度朔。
看清袭来者的熟悉面庞,鱼九难以置信地呆滞在原地:“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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