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鱼九再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一面明镜,一颗惊跳的心才稳住。
棺椁之中,只有一副华丽的冕服铺的平整,上衣领口处,一面镜子代替了头颅的位置。乍一探头,竟有种自己躺在这棺中的错觉。
而这面镜子,不似寻常。
它没有常规的镜框,边缘处只有如同活水般的波纹。镜面也并非普通玻璃,好似一层空盈的清水。
看到鱼九开棺后没有其他变故,其他众人走近,也看到棺中全貌,脸上皆是惊讶。
度朔看到只有冕服、水镜,出声评价:“这里,果然是衣冠冢。”
花隐问道:“鱼九,你一直在找的水家之宝,应该就是这面镜子?”
“织魂镜。”
鱼九唤出它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久违的喜悦,却又很快被疑惑取代:“只是,祖灵预言之中,那把断水刀,一路倒是没什么头绪。”
花隐温声安慰:“兴许时机未到,眼下既然寻到其一,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快收起来吧。”
左式满眼期待:“是啊!你快先收起来,给我们看看,这样难寻的法宝,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
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鱼九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艰难跋涉,几经生死攸关,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想起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想到莫六尸骨未寒,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面镜子,真的是自己颠沛一生的答案吗?
鱼九深吸一口气,俯身伸手,就要将织魂镜捧起。
就在她的指尖触及镜缘的瞬间,异变陡生!
镜面突然扭曲变形,如同活水般泛起涟漪,溢出数道诡异的水流,如同触手般缠绕上鱼九的手腕!
“鱼九!”
度朔最先反应过来,闪至棺前的同时,一把扣住鱼九的肩膀。
可就在他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诡异的吸力骤然爆发。
众人的惊呼尚未落下,眼睁睁看着鱼九连带度朔的身形同时虚化,化作两道交织的水线,被镜子彻底吞噬。
整个过程快得眨眼之间就已发生,谁都来不及反应阻拦。
花隐和左式面面相觑,对那面镜子心生忌惮。只是,水镜恢复如初,平静地映照着棺上的大殿内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退至殿角的风有时惊得攥紧掌心,下意识向前冲去,却被冰夷的霜龙拦住去路,龙尾横扫在地面,划出一道警戒冰痕。
看到度朔随鱼九消失,冰夷眸中闪过惊疑,而非意外。她转身盯住风有时,精准捕捉到对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忧虑。
“怎么,他们出事,你不应该拍手称快么?这是在担心什么?”
风沧海疑惑不解的目光从身后投来。
风有时突然轻笑出声,抬手将鬓边红发一甩,唇角勾起弧度:“我担心?”
她将视线从龙眸处移开,投向远处棺中,故作轻松地讥诮起来:“我是在可惜啊,早让我们毁了它,也不至于让你们辛苦护下的宝贝,反倒替我们解决了两个大敌。”
风沧海听到妹妹反唇相讥,纵身跃出,叉起腰神气地附和妹妹:“谁压谁一头,现在可不好说了!”
面对这无知小儿的挑衅,冰夷只觉好笑,怒斥一句:“贼心不死。”
眼见双方再次唇枪舌剑,左式忧心忡忡蹭到花隐身旁:“这镜子不是宝贝吗,怎么这么邪门,他们不会有事吧。”
有冰夷双龙在前护棺,花隐倒不觉得风家兄妹能再生事端,她只垂眸盯住织魂镜,看着平静无波的镜面,寄希望于鱼九度朔能平安无事。
既然水家至宝,鱼九落入其中,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度朔,他是地祇神识,就算出事也对阴阳运转没什么影响。
她轻声猜测:“或许,只是一场考验。”
——
“呼——”
鱼九落入镜中的瞬间,轻盈溶于空气的体感骤然消失。血肉之躯的重量重新回归,她本能地深吸一口气,清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淡淡的水泽气息。
眼帘之中,竟是两重交映的蓝天白云。
头顶是澄澈苍穹,脚下是如镜水面,天地间的云影完美对称。散漫日光无声洒落,微风拂过时,看着脚下缓缓轻移的柔白云朵,竟让人莫名感到心中旷然。
“你怎么也进来了。”
鱼九转头看向紧跟自己,出现在身侧的度朔,明知故问。
他衣摆垂落水面却不曾沾湿,水面投下颀长倒影。环视过这片静谧天地,暂时没发现危险与异样,便平和接话:“你们水家的镜中世界,我来不得?”
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度朔的目光放远,锁定了水天交接处若隐若现的一抹寒芒。
“那是什么?”
鱼九也遥遥望见了,便朝着它向前走去,现在所处空间没了明争暗斗,倒是让人难得双肩一松。但此地毕竟陌生,心下由不得揣着万分谨慎。
度朔与她并行,在水面投下交叠的倒影。他们每踏出一步,脚下便泛起一圈涟漪,头顶的云与足下的云同时破碎又重组,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又是幻影。
走近才看清,偌大的水天一色之间,竟斜插着一把长刀,在水波荡漾间却静止不动。
刀身半没入如镜的水面,样式古朴奇异,全然不同于寻常兵刃。刀身与柄部浑然一体,没有刀盘相隔,通体流转着水波般的游泳曲线,宛若将一抹流动的星河铸入玄铁之中。
而远远就惹眼的那点寒芒,正如同宝石,嵌在水纹间。
细看之下,那光芒竟是无数细小的萤光晶石在缓缓游动,每一粒都折射着七彩光晕,如同将晨曦的露珠凝成在此。
“断水刀?!”
鱼九呼吸一滞,心中判定,这绝对是水家另外一宝。
没想到,断水刀竟藏于织魂镜内,水家二宝相依而存。千般寻觅,一朝得见,自是喜不自胜。
她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及刀柄的瞬间,听到度朔突然的警示。
“先别碰。”
进展太快,度朔隐隐担忧:“那镜子一碰,我们就被摄入这方天地;这刀孤零零立在这里,万一有什么意外。”
但它毕竟是水家至宝,鱼九身负水脉,自恃与刀同源,她半开玩笑地辩驳:“你没看过那种漫画小说或者电影吗,这样的情形,它肯定存世千年,就在等着这一刻,被新的命定之主认证拔走!”
“……”
度朔虽然眉心微皱,见她眼中却闪着认真,便不再多言。素袖下的手指微微收拢,冷雾寒气在掌心无声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异变。
鱼九再次环视一圈,确认水面依旧平静无波,放缓语气:“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干看着吧。待会我动刀时,你就给我当护法吧,这你最擅长了。”
见他默声应下,鱼九转过身盯住那把刀,真要伸手握柄时,心底骤生忐忑。
指尖悬在刀柄上方,竟有些发颤。要是没能拔动,这刀不认自己为主,那多尴尬;但要是拔起来了,又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意外……
按下心中顾虑,鱼九忽然回头,朝度朔粲然一笑,圆眸在镜中天光下熠熠如星点。
她给自己打气的同时,撂下最后一句俏皮话:“护好我啊,出问题拿你是问!”
度朔素袖微振,亮出得心应手的封冥剑,霜气在足下结成繁复阵纹,万一有变,他能第一时间展开结界将鱼九护在其中。
他对上她的目光,沉稳应道:“你动手就是。”
“好。”
语落,鱼九定了定心,一把握住刀柄。
刹那间,刀柄处的水纹如同苏醒的游鱼,顺着她的指缝流动缠绕。断水刀发出清越的嗡鸣,开始与它等候千年的水家血脉,引发共鸣。
断水刀下,涟漪泛起,逐渐外扩,似有力量即将喷薄。
鱼九起初还觉得轻松异常,刀身轻而易举,就被她从如镜水面拔出一段,甚至能看见,嵌在水纹之间的光晕猛地耀目,似在庆祝她的成功。
可就在刀尖即将完全脱离水面的刹那,一个久违的声音在心底炸响。
“你在做什么!”
鱼九浑身一颤,握刀的手险些松开。
这分明是司幽的声音!清晰得仿佛贴着耳畔呵斥。
可是,此刻自己神志清醒,五感明晰,完全不似以往需要在沉睡中才能与司幽对话。
此刻,织魂镜、断水刀二宝即将被自己收集在握。刀镜在手,马上就可以将自己的人识魂魄,与司幽的神识彻底分离。这个节骨眼,难道司幽察觉到了什么。
“问你话呢!”
鱼九心头猛地一紧,又听到司幽甜软的声线,带着几分娇蛮的怒意。
“你到底在做什么?好奇怪的力量,搅扰得我不安!不爽!不高兴!”
度朔听不到司幽的声音,只看到鱼九拔刀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僵住,正要上前查看,就看到鱼九快速回头,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
紧接着,鱼九整理好情绪,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着开口:“司、司幽大人?你……醒了?”
听到这话,度朔握剑的手指关节泛白,他沉默在侧,安静听鱼九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只见她双眸紧盯断水刀,嘴上却突然绽开傻气十足的笑容:“司幽大人,你在说什么力量啊?哪里奇怪呀?”
紧接着,她又眨巴着眼睛,语气无辜:“我没在哪呀,现在蓝天白云的,我只是在看风景。”
“……”
度朔看了眼脚下飘动的云朵倒影,心想她确实算得上实话实说。
只是没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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