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祸引前尘

这怕不是冻痴了吧?郁留云心脏皱缩,喊道:“叶思川快躲开!你傻啊!快躲开!”

在剑离他只有一臂之长时,郁留云紧闭双眼,当再次睁眼时,郁留云已经被叶思川像抱柱子一样打横搂住,没发觉中间发生了何事便被稳稳放在地上。

“你……你……”这番惊心动魄,郁留云久未回神,本来还想将叶思川骂一顿,但见这人满面乐趣还傻笑时,他便知道定是被耍了,这人可是会瞬移无影的轻功,这等水平的招式岂能伤到。

平复心跳后,郁留云收剑拿铲,扭过头气呼呼道:“罢了,不练了,铲雪吧。”

“哎……我……”叶思川立马收敛笑容,但这个中途的故意乐趣无穷。他心虚到不敢言语,只隔着雪花不时偷看一眼,苦思如何才能挽回局面。

至于郁留云,穿上斗篷戴帽盖头,铲铲下力宣泄着性子。

叶思川想不通这样滚烫可爱的一个人为何会被族人咒骂呢?他前几日下山跟着尔南逛濮族,每当有人看见他们,都不免有人提一嘴郁留云,什么棺材子,蝗虫精,满是些侮辱言语。但他就算是再生气又不能上前跟那些妇孺争吵,作为外来客也不好闹事。

原先他以为这就是族民骂人的常用口头禅,可想来郁留云不可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让人讨厌,倒像是特定针对郁留云的语言,他最近一直想问清楚背后的缘由,趁无事,叶思川走向阶前:“留云兄,我想问你些事情。”

郁留云低头刮雪:“何事?”

“为何会有人说你是棺材子和蝗虫精?”

语罢,郁留云眼中闪过一丝颤寒,他停下动作,捏紧铲柄试探道:“你很在意吗?”

“嗯!”叶思川一脸认真地点头,“我很在意。”

在意?郁留云心里好像散开了无数冷冽的碎冰,碎片里都是裹挟他整个人生的记忆,本来已经冰封在心底某处的坟墓,偏偏叶思川一句在意直接炸开。

郁留云思绪开始混乱,眼神空洞道:“我不想说,你要是相信就直接去问他们好了。”

叶思川完全没注意郁留云的情绪,疑惑道:“为何?他们说的我不太相信,毕竟……”

郁留云声如震鼓道:“不为何!”他提起铲子插向石板,人声和木石撞击声惊绝了院内的麻雀。

叶思川脑中空白愣在原地,开始自省是说了那句错话。

此时悬在郁留云头顶上的巨大冰锥被震断掉而下,叶思川眼疾手快横挡开来,手指被砸得生疼。

郁留云被突然袭来又挡下危险的叶思川吓了一跳,他慌张扫过他失魂的脸和红肿的指头,自责破怒而出,想关心又口不对心道:“你看,近我不幸就是他们骂我的原因,也如你所说,沾我就会生病受伤,最好离我远远的,不然下次落下的就不是冰锥了。”

叶思川欲言又止又心惊胆战,只能局促侧在身后,显然这个问题是禁忌,莽撞撕开了那些伤疤,再追问下去会难以挽回。

郁留云胸口仿佛压了万年雪,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他不知如何面对,便丢铲进屋关上了房门。

他瘫坐在地上,仿佛雪下一棵孤寂的野草,想不通为何对叶思川的发问会如此反感。

叶思川靠近紧闭的房门,寒风斜雪荡起斗篷和深深的自责,他不知如何面对,心中如被冰锥捅了一般,朝着里屋懊悔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有考虑你的心情,还什么都不了解就乱问,你消消气。”

语罢,叶思川顶着一心酸风悔气,逆风踏竹而去。

门外只剩风声和折竹声,门缝挤进的寒风刺向郁留云的薄背。他心神不宁起身慢慢拉开门,院内只有成堆的杂雪,未留半寸足印,他心灰意冷盯着门外,任凭风雪摧折。

竹林外,一只眉头紧锁,心乱如麻的黑鸿让载雪的密林噼叭抱怨,他凭着卓绝的轻功从山上撞到山下,任凭枝条抽打全身,黑袍满是雪痕,树下猪鹿四下奔逃。

到山脚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直接“折羽”从树上坠到厚厚的积雪中,他口中喘出白气,帽兜严遮上半张脸。

叶思川在地上闷了很久,久到落下的白雪将斗篷淹没,他提手掩面,懊悔至极,知与不知他都是郁留云,不会对他有任何改变,为何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已结痂的事情却鲁莽揭开伤疤让本人又疼一次,简直蠢透了,烂透了。

正当叶思川思考离开还是回去时,山路响起一阵马鸣,随之还有人声:“你今天不上也得上,再不将你还回去,留云下山就不方便了。”

听出是尔南的声音,叶思川起身抖雪跑出了树林。

或许动静太大,马儿嘶鸣,尔南喊道:“不会是野猪吧?那打死带上山给留云打牙祭。”

尔南抽出黑刀,摆势准备“杀猪”,叶思川看见赶紧道:“南兄,是我。”

看清黑影,尔南挥手道:“叶兄?这么大雪你在林子里干什么?打猎?”

“没什么。”叶思川掀开帽兜,神色黯淡道,“如此大雪,你上山有急事吗?”

“害,留云的马我一直没还,若没马,大雪天下山一点都不方便。我还带了些月儿给他准备的炭火和吃食。”尔南道。

叶思川忧郁道:“哦,你上去吧,他在。”

“一起呗,回去烤火。”尔南揽他肩膀道。

叶思川语气沮丧,眼神躲闪道:“你先上山吧,我今天可能……可能不回去了。”

“你平时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今天怎么像只冻伤的茄子呢?”“尔南察觉不对,探问道,“你……是不是跟留云吵架了?”

叶思川心虚扭头:“没有,怎么可能,你快上去吧。”

这个底气不足的慌被尔南堪破,他决定先不上山,此刻郁留云一定更阴沉,他拉起叶思川和马走到旁边一座供奉山神的庙里。

尔南靠着叶思川坐下道:“来,给我说说,你又触了那片逆鳞?”

叶思川松口道:“好吧,不愧是你,你是如何猜出我跟他吵架的?”

尔南笑着分析道:“第一,平时见你必有留云,今天如此寒冷你却一人在林子里卧雪,若不是家里呆不得,他是不会让你出来的,第二,你一向气宇轩昂,今天却垂头丧气地说不想上山,你不可能不想见他,那就是得罪了他,不敢见他。”

捶着叶思川得意道:“我说的对不对啊?叶兄。”

被掀得如此通透,叶思川低头叹气道:“是,我问了些蠢问题让他生了气,不知如何再面对他。”

尔南好奇道:“那你问了些什么?”

“我问族人所骂的棺材子和蝗虫精是什么意思。”叶思川搓手道。

“叶兄,”尔南听后表情玩味,拱手道:“你出招够狠啊!招招致命。”

叶思川头更低道:“我也后悔,只是我想知其缘由,那样再有人骂他时我就替他争论,未曾想一出口他便生了气,除了襄州那次,还从未见他如此激动过。”

尔南突然严肃道:“叶兄,我知你真诚坦率,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让人窥探的恐惧,特别是不想让在意的人知晓。就像我,我从来不想让月儿知道我一个大男人怕马蜂,还有我曾经掉进过粪坑的事,因为我害怕她看不起我,远离我。”

“所以,你让他亲口告诉你与让他当面脱衣服有何差别?”

叶思川追悔莫及道:“我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说话时我把握不好分寸,未曾想这些是他的伤疤。”

“嗯——既然这样,”尔南思忖后眉头一挑,“那就由我来告诉你真相吧。”

叶思川目光闪动道:“你知道?但要是他知晓是你告诉我后生你气该如何是好?”

尔南捂额无奈道:“你知,我知,山神知,若你要供出我,那我就不说了,我可是想救你啊!”

叶思川赶紧道:“不不不,我不会说,还请南兄相告。”

“这还差不多。”尔南背靠叶思川,“你想知道些什么?”

叶思川不假思索但认真道:“一切,所有。”

在庙外鹅毛大雪安静落下之时,尔南讲起他知道的有关郁留云的一切。

那年六月初六,蓝天湛湛,濮族北面苍翠险峻的换生崖上正聚集不少采药人,十八岁的郁毓独向峭壁爬去,高岭才有的好药。

“哇哇哇!……”吊爬至山腰时她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叫声,她停下细听,像是小孩的哭声,可这悬崖峭壁上怎么可能有孩子呢?她摇摇头并没有在意,认为是琴鸟。

但那声音凄惨得动人心魂,也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鸟兽不可能模仿,她心神难安,加快速度钉钩,抓崖向那声音爬去想要一探究竟,途中蛇虫鼠蚁和荆棘都没能阻挡她的脚步。

哭声越来越近,她扒开眼前杂草望去,竟是一口悬棺,棺材上的丧饰看起来很新,她侧耳又听,确定哭声就是从棺材里传来的。

这谁把活人放在峭壁悬棺之中啊,郁毓等不及要攀向置棺木桩,脚一滑头差点磕在石头上,她扎紧腰间的粗绳,找准落脚的木桩便振袍飞了过去。

落下后她紧紧抓住棺盖,可能是声音吓到了棺材中的孩子,那震耳欲聋的哭声中夹带恐惧,郁毓定身后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就将你救出来。”

语罢,她摸着木棺周围找到钉棺的地方,拿出锋利的镰刀准备劈撬,她皱眉道:“我不知里面是不是只有孩子,若不是还请原谅,我要劈开棺材。”

她用尽全力劈砍木板,声音回响在山崖间,悬棺是花了力气放到崖山的,可是棺材板却比平常的薄,连黑漆都没刷,木板间还透着缝隙。

郁毓尽量小心不伤到小孩,就砍开一个洞再慢慢撬开棺材板。直到手掌磨破皮,孩子没了声响,她终于推开棺材板,入眼的是个趴在蒙面女尸上的男孩,看样子才几个月大,瘦骨嶙峋,雪白的脸蛋,圆眼正挂着泪水盯着郁毓,小手还在扯女尸胸前的红色衣襟。

她难以置信又潸然泪下,收起镰刀想抱孩子出来,但孩子手中紧紧抓住女尸身上唯一的首饰,一颗紫色珠子,郁毓悲悯道:“姐姐,我要救走他,这珠子我就拿走给他做个纪念。”

她取出小刀割断绳子抱出了孩子,举起孩子看了看身下,哽咽道:“臭烘烘的还带把儿,怪不得哭得这么大声。”

郁毓将孩子绑在背后就恭敬地合上了棺盖,接着花了三倍时间才回到山下。

山下林中有很多歇息的药农和巫医,看到郁毓背篓空空身前却绑个孩子,都惊讶聚了过来,一个巫医道:“郁毓,这个孩子是?”

郁毓道:“山上悬棺中救的。”

巫医吓得后退道:“棺材子啊!”

郁毓举起小孩道:“不是,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连着小孩一起钉在棺材里,活着遇上我算他命不该绝。”

巫医端详着这个孩子,看见那圆溜溜的大眼睛时,他再次后退道:“是个异瞳,怪不得被扔,北岭一带异瞳可是不祥之人,你还是放回去吧。”旁人也起哄让他丢掉或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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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有云时逢凶化吉
连载中夏痴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