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昱已经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他知道伴随着他的来到,他要承担的使命。
他想,他即便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如张熹曜所说,把她介绍给他父母,让张熹曜和他父母能够互相喜欢。这样,或许张熹曜在他离开以后能给他父母一些安慰,或许他父母也可以在未来给张熹曜一些经济上的支持。
还有,如果张熹曜之后有了新的伴侣和新的生活,他也要让他父母接受这件事。
他想,他最好是完成这些事情,这样他才能“心里无挂碍,对明天有期待”。
可是,这真是他所想的吗?这难道不是……
沈嘉昱放空了片刻。
是的,这就是他所想、所希望的。沈嘉昱想,他毕竟与她灵魂互通。
做好了打算之后,沈嘉昱和张熹曜就减少了进行常规相亲的流程。与其说是谈恋爱的恋人,他们反而是更像没有隔阂的朋友。
在沈嘉昱父母那边,沈嘉昱经常会让张熹曜去他们家,营造出一种他们蜜里调油、甚至老夫老妻已经无需客气的氛围。沈嘉昱的父母心里盘算着,两人大概不久就要结婚了,觉得这阵子的日子格外舒心。
张熹曜基本上每周末都要过去一天吃晚饭。沈嘉昱的父母每逢张熹曜来吃饭的日子,就通过沈嘉昱问张熹曜想吃什么,张熹曜往往也不提要求,但他们也会从沈嘉昱那边了解到信息,慢慢地摸透张熹曜的喜好,然后在白天买好大鱼大肉,在油烟里感受幸福。
在张熹曜那边,她却并没有怎么把沈嘉昱介绍给她外婆。
短则半年,长则两年,沈嘉昱终归是要离开的。与其到那个时候让外婆心碎,难过地哀叹她的“苦命”,不如现在就别让外婆知道,只和她不咸不淡地说在相处,在相亲。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其实,一般发展到这时候,可能双方的家长也要见个面的,只不过沈嘉昱父母也都知道张熹曜家里的情况,本来想去拜访一下张熹曜的外婆,也被沈嘉昱制止了。
周五晚上,张熹曜在沈嘉昱父母那边吃了晚饭,沈嘉昱妈妈给他爸使了一个眼色,沈嘉昱爸爸去洗碗,沈嘉昱妈妈就兴腾腾地去卧室里拿出了几个丝绒的小盒子。
张熹曜看到这样的盒子,心里就暗道一声“不好”,用没掩饰住惊恐的脸去看沈嘉昱。沈嘉昱好像也是一脸懵。
沈嘉昱妈妈已经在张熹曜身旁坐下了。她笑眯眯地开口:“妹妹,你和沈嘉昱也已经相处了一阵子了,我和他爸爸想,咱们要不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开了那几个丝绒的小盒子:“这几样珍珠的你先收着,等你和沈嘉昱定下来,我们再买金的。”
“阿姨,不用的不用的。”张熹曜正尴尬地推脱,“我平时上班也不戴这么贵重的……”
沈嘉昱道:“妈,你这送东西还附带条件啊?还一定要定下来才给啊?”
沈嘉昱妈妈被一下拆穿,也有些尴尬了,忙解释说:“哪能啊?”却不知道究竟该解释些什么。
“要送就大方送,别说什么定不定的了,给人压力。”沈嘉昱一边拿过那三个小盒子,一边继续说,“这先放我这儿,待会儿我负责让她收了。”
“行,行,你行。待会儿让妹妹收下来。”又转而对张熹曜说,“妹妹,不是说要你们定下来从拿这些的,就是觉得你带珍珠肯定好看。”
“……谢谢阿姨。”
“说什么谢呀。那我去弄点水果。”
“妈,别弄了。张熹曜回去了,我送她。”
沈嘉昱妈妈又和张熹曜客气了一下,让她多留下玩会儿,沈嘉昱知道张熹曜周末还要加班,便帮她挡了。
他们两家离得不远,便不动车了,散步送她回去。
从他们相亲认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那时候是夏末,如今大半年过去,已经是春色正好的时节。
沈嘉昱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三个小盒子,里面分别是珍珠项链、手链和戒指。他递给张熹曜:“我妈给,你就拿了呗。”
张熹曜没接:“……可是毕竟我们不会结婚。”
“但我要是回去了,他们的钱还能给谁啊?”沈嘉昱又补充,“你就是他们的希望了。”
虽然是她让沈嘉昱回到原来的世界,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到时候他父母一定很伤心,一定是从幸福的高空骤然摔落到痛苦的深渊。
张熹曜想,我可成不了他们的希望,但还是伸手将沈嘉昱父母给的珍珠饰品接过来了,把它们放进了包里。
她接过的时候,感到有些沉重,知道自己也接过了一些责任。
“我算不上他们的希望。如果我能给他们生个孙子或者孙女,那说不定能成为他们的希望。”
“你……”沈嘉昱立刻想接话,却一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痛得他微微低下头,努力维持平时的平时的体面和优雅。
等他终于缓过来,抬起头的时候。张熹曜看到他都红了脸。
于是张熹曜轻轻一笑,说:“但是那样,我的牺牲就太大了。”
沈嘉昱合上眼睛,无奈地笑起来:“你别吓我啊。”
看到张熹曜的笑和眼里有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他抬眼望着城市里的夜色,说:“……如果你之后遇到了你觉得能照顾和陪伴你一生的人,那时候不用担心我爸妈有什么想法,我爸妈能接受这件事的。”
张熹曜转过头来看他:“你准备回去了吗?”
沈嘉昱有点不忍说“是”,可是他是需要正面回答的:“嗯。”
当时,在张熹曜告诉他回去的方法之前,他其实就隐约有预感——他终将会回去他原来的那个世界。只是他不能确定,也不知道要在这边待多久。
但他没想到之后是这样的发展,没想到张熹曜会和他说“回去吧”。
他当时没立刻答应,反而是张熹曜和他陈述了原因,好像是张熹曜说服了他。
回过头来,这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卑鄙——或许当他必须面临选择的时候,他自己也会选择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可是这会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张熹曜有愧疚。而张熹曜自己也选择了让他回去,甚至说服他,让他回去,于是他的愧疚就会消减,因为这也是张熹曜的选择,张熹曜自己也在这个结局中分走了一部分责任。
现在,他要回去了,如果到了现在还让张熹曜告诉他“是时候了”,让张熹曜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这会显得他更卑鄙。
从夏末走到盛春,是时候了。
昔我来思,虫鸣唧唧,今我往矣,杨柳依依。
沈嘉昱想,其实他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为了对张熹曜说一些话。
是时候了,别到了离别的时候,还没有找到机会说,别到了最后,要说的话还什么都没有讲。
在春色里夜空下,他和张熹曜说:“在过去或许遇到了很多困难,在之后的日子里可能仍然会遇到迷茫、困惑和痛苦的时候,在那些时候……可以吃一点好吃的,看一看周围的景色和天空,你一直都拥有它们。”
“还有,很多事情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们大多数人并不真的关注别人,人生也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成为万丈深渊。”
“如果遇到了觉得可以共度一生的人,我相信你是会用真心待他的人;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少一些烦恼,所以就开心地度过每一天吧。”
“明天的太阳总会升起。”
“其实你知道哪些话会鼓励到你,如果某些时刻恰好没有人对你说,记得对自己说啊。”
沈嘉昱说:你也是啊。我知道,在现实中你也希望能听到有人能对惶惑中的你说这些话,或许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就像你通过这个故事创造了一把暂时避开现实风雨的伞,创造了我。
沈嘉昱说:当你的这趟旅途结束,我们分别的时候,我或许不能再对你,不能再那一位张熹曜说这些了。但是,你会这样鼓励自己的,不是吗?因为当我,你灵魂的一部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正是你对自己说出了这些话。
沈嘉昱说:再见了,创造了我的你。
张熹曜就像告别她曾经笔下的那些人物一样,她在心里默默地和她笔下的那个张熹曜,还有沈嘉昱说:再见了。
至此的旅程也将告一段落,于是她在电脑前写下这段旅程的最后三个字——
全文完。
这篇就这样结束啦(顺便一说:这个写文的张熹曜在第10章就出现过~)
感谢友友们的陪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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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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