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门“擦”一声合拢，锁在里面的，是蓁娘五年的荒寂时光。
她跨上旧背囊，登上码头，坐上悠悠前行的客船，前往她要抵达的目的地：京都。
过往的时光像飞过一个世纪的尘埃，落到蓁娘今时苍老的心里。京都好像她过去一个富丽精致的梦。
梦里有温暖的属于娘亲的怀抱，有永远吃不完的点心，还有爬不尽的房梁屋檐。秦国府是京都除了皇宫外最大的府邸了，小蓁娘就在这里长大。她的父亲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按理儿应是京都最闲散的国公，可是小蓁娘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和一群官人、门客们闭门商议事物，也不陪娘亲兄姊们和她。
但小蓁娘有她的娘亲。娘亲喜欢抱着小小蓁娘坐在满院繁花下，用她温软细语念好听的诗词。小蓁娘渐渐长大了，便不再安分于娘亲的怀抱。小蓁娘生得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内心却藏着一只泼猴。娘亲温婉地在檐下绣花，小蓁娘便满府满院地四处乱闯，后头远远追着长条儿的家府家丁，前头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在后来，小蓁娘上学堂了，泼猴多生了凤凰的傲娇。傲娇儿认识了学堂里文文弱弱的书呆子，可是书呆子生得可爱，尤其是他那双眼，深幽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像会说话儿似的。
从此，秦家又多了一个上房揭瓦的猴儿。
眺望远方粼粼折射的水波，蓁娘悄悄抹去颊边湿泪。人人都说近乡情怯，而她那颗靠近家乡的心，只是注定的镜花水月，残梦支离。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艘悠悠荡荡前行的船边的水下，跟了一条鲜红的鱼儿。
鱼妖透过流动的水面，像是穿过了悠长无际的时空，终于看到船上流泪的人儿。她那皲裂黝黑的脸颊上流下的泪珠，像一刀又一刀钝在鱼妖心口上的刀刃，疼的他近乎窒息。
自那天狼狈逃离嗜血的杀戮，鱼妖一头扎入海中，脑袋被两股力撕扯得近乎破裂。又好像扯开了某种神秘的封印，无数的记忆从那裂开的口子扑涌而出，逐渐凝聚成一个青年男子的一生。
青年男子的一生，随着记忆的承载，变成了鱼妖的一生。他有他一生最迫切的，却没有完成的心愿。
鱼妖跟上了蓁娘的这条船，然而紧随一路的，还有那盘旋在天空的，漆黑的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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