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怎么,那股不适感随着他在山下待的时间越长越严重。
起初是头晕,呼吸困难,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了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沉,尤其是在诊所里待久了,闻着那股混杂的味道,头就晕得更厉害。
如果是感染了疾病,应该会有发烧的症状,可是他没有,那就说明不是染病了。
他以为是没睡好,强撑着没说,只是趁江应沉不注意时,偷偷靠在墙上歇会儿。
后来又开始恶心,早上喝的稀粥在胃里翻来覆去,像有只手在里面搅,尤其是煎药时闻着那股苦涩的味道,胃里更是一阵翻腾。
他只能咬着牙往嘴里塞块糖,压下那股想吐的冲动。
再后来,身上开始发沉,像是灌了铅,连抬手递个药碗都觉得费劲。
有次帮一个小孩擦脸,刚拿起布巾,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栽倒,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稳住。
“怎么了?”江应沉恰好回头看见,眉头立刻皱起来,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没事,可能有点累。”安予躲开他的手,强装没事地笑了笑,“你忙你的,我歇会儿就好。”
江应沉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脸色确实不太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心里有点担心,却被旁边突然传来的哭喊打断:“江先生!他不动了!”
江应沉只能先转身过去处理,临走前还回头叮嘱:“不舒服就去旁边躺会儿,别硬撑。”
安予点头,等他走远了,才捂着胸口慢慢蹲下去。
其实他知道,这不是累的。
那股熟悉的滞涩感又开始在灵力里蔓延,像有什么东西在拖着他的力气,让他越来越沉。
他怀疑是这瘟疫的邪气太盛,体内灵力又开始不稳定,可看着江应沉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想给他添乱。
那天下午,诊所里突然乱了起来。
一个壮汉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周围的人吓得尖叫。
江应沉正在给人扎针,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跪在地上按住壮汉的手脚,飞快地从药箱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撬开壮汉的嘴塞进去,又伸手在他人中上用力掐了几下。
“快!拿烈酒来!”江应沉吼道,额角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安予赶紧去找酒,可刚跑两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都开始晃,耳边的哭喊声、尖叫声像隔着层水,听得不真切。
他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神,端着酒碗走过去时,手都在抖。
江应沉接过酒,倒在手心搓热,然后用力按在壮汉的胸口推拿,动作又快又猛,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壮汉的衣服上。
安予站在旁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发白的嘴唇,心里又疼又急,想帮忙却连站都站不稳。
不知过了多久,那壮汉的抽搐终于停了,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江应沉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汗,转头看见安予脸色白得像纸,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事……”安予刚开口,就觉得一阵恶心直冲喉咙,他捂着嘴转身就往外跑,跑到诊所门口的大树下,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可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眼泪都逼出来了。
江应沉跟着跑出来,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安予摇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真没事,可能是闻不得那味道。”他扯出个笑,想让江应沉放心,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江应沉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安予愣了下,刚想挣扎,就听见他在耳边低声说:“别硬撑着,有我呢。”
那声音很轻,却像带着股暖意,一下子撞进安予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鼻子一酸,所有的逞强、委屈、担心突然都涌了上来,他把脸埋在江应沉的胸口,闷闷地说:“我就是……有点累。”
其实他想说,他体内的灵力又开始乱了,心脏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了一般,想说他怕给江应沉惹麻烦。可话到嘴边,只剩下这句轻飘飘的“累了”。
江应沉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诊所里的哭喊声还在继续,远处的天边渐渐染上了昏黄,可在这一刻,靠着江应沉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安予突然觉得,那些头晕、恶心、发沉的难受,好像都轻了点。
“明天起,你别进诊所了,就在外面帮着煎药吧。”江应沉松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听话。”
安予看着他眼底的担心,点了点头。也许这样也好,离那些邪气远一点,他能撑得久些,能多帮他几天是几天。
那天晚上,江应沉忙到后半夜才回来,倒在旁边的草堆上就睡着了,连鞋都没脱。
安予躺在自己的草堆上,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里乱糟糟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儿,再待下去,恐怕要出问题。
可他舍不得走,看着江应沉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熬得眼睛发红,看着他明明累得快倒下了,却还是咬牙撑着,他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哪怕多留一天,哪怕只能帮他递碗药、烧个火,也好。
后半夜,安予又开始头晕,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悄悄坐起来,看着江应沉的睡颜,犹豫了半天,还是伸出手,指尖凝起一点微弱的金光,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
这点灵力很轻,像羽毛拂过,只能帮他稍微缓解点疲惫。
安予看着江应沉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心里忽然觉得,就算自己难受点,好像也值了。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明明都揣着满肚子的秘密,明明都不知道对方藏着怎样的身份,可在这样狼狈又艰难的夜里,却偏偏成了彼此唯一的支撑,像两株在风雨里纠缠的藤,分不清哪段是他的,哪段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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