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张御危脑袋昏沉,却从喉咙深处挤出了类似“嗬嗬”的粗重喘息,但细听却是在笑!

笑声低沉、扭曲而又吊诡,令人毛骨悚然。

李颉英扔下烙铁,坐回椅上,看着张御危,心底油然而生的忌惮非但没有消散,而更浓重了几分。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没有你的指示,如何能让那么一个活人逃出北镇抚司,进了北镇抚司的,要么无罪释放,要么横着出去,这种情况倒是真的少见,你说有内鬼,那我问你,真正的内鬼可抓住了?”

“抓住了,此事…是太子暗捅在北镇抚司的奸细所为,只可惜在属下查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畏罪自尽了。”张御危喘息间皆是浓重的血腥味,再说下去只剩下难耐的痛吟。

“呵,那岂不是死无对证,如何能证明你的清白,不过,若那真为奸细,应当还有家属,这口恶气自不能不出,凡是查出来有异心的趁此次机会一并除了罢,这个人,既是东宫的人,那便是结党营私,该定个抄家罪,而此人的尸首也合该挂在北镇抚司门口示众。”李颉英不耐道,“你也并非没有过错,仍是要小惩大诫一番,不然如何服众,自去领一百廷杖!”

李颉英道:“李进忠此人不能留,他是皇帝的宠臣,你既要表忠心,便从此人下手,若再出差错,你便也不用回北镇抚司。”

走出北镇抚司,张御危面色阴沉得骇人。

廷仗,那您就必须被剥掉衣履,老老实实地趴在午门外的砖地上,亮出屁股挨打。当那些得罪了皇帝的大臣们被拖去午门杖打时,负责具体动手的就是锦衣卫校尉,用这样体格健壮的汉子来专职负责廷仗。

而且打五板换一次人,每动一下手,四周的校尉就山呼海啸般地吆喝。受刑人往往痛苦难忍、大声哀号。这一顿廷仗下来,直打得人鲜血淋漓,心胆俱丧,非死即残。这样几十板下来,就算您是有逆天的好命没死,也没残废,可也得削去不少腐肉,腱是肯定保不住了,至少卧床半年。

谁不想棒下留人多活几年呢。这行刑的是锦衣卫校尉,监刑的是司礼监太监,受刑人的轻重死活都在他们手上攥着。

只要能活命,钱财这些身外物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因此不少受刑大臣的亲友都会事先打点,以求棒下留人。

虽然这油水的大部分都归了司礼监的公公们,不过他们也没忘了动手的锦衣卫,毕竟力气是他们出的,下手的轻重还是要指望他们,因此多多少少会留一些甜头。总这“额外收入”相当可观,可供小日子过得格外滋润。

虽然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同知,行刑的人自然是不敢得罪,基本有眼力见的搬来火盆烘着,还有的去拿了棉衣垫着。

张御危冷眼看着他们,将棉衣丢在地上:“谁敢徇私舞弊,照常打,今日受刑的仅仅只是阶下囚,来日我不会记仇,来打!”

周围的行刑的锦衣卫只能照常用劲,每下都是实打实的,但却也不是最阴毒的打法,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李进忠自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眼前人正得圣恩,什么越狱,从一开始就是奉元帝下达的命令,他也正好清查北镇抚司,毕竟北镇抚司这地方浑浊太久,年底了也该好好清扫一番,也能让大家过个好年。

至于那刺客,放出去该怕的也是奉安侯,由这事,还怕李颉英不和卫家离心么?

毕竟人是在李颉英手底下没的,谁又知道这里面存着什么勾当,信任这种东西,失去一次便很难圆补得回来,触犯到对方的利益,父亲儿子都得反目成仇。

“还得记得当初咱家说的那句话,得认清自家的主子是谁,其实这普天之下也就那么一个主子,主子再落魄那也是主子,张同知这脑袋清明,也该知道向着哪边吧,你们锦衣卫,天子之爪牙,怎么能用来伤害天子,那本身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嘛,陛下吩咐了,打从明儿起追查刺客和太孙中毒的事儿还是由你督办,您千万可得养好身体,咱家啊,也等着张大人高升的那日,届时您同千万也要记得咱家的恩情,这宫里头只要不犯轴,其实路多得是。”

李进忠面上沉容,旁边的人殷勤着给他打伞,不让雪落到他的肩头上,手里还捧着宫炉,将他的手掌都热红了。给他撑伞的是他的干儿子英寡,此人生得白净秀气,是宫里贵太们会喜欢的样子,光是沉和地站在那儿,就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太干净,如同泥里开出的一朵白花,连花瓣都是干净柔软的,可他不笑的时候,又有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英寡被李进忠调入内官监后,也成为彩月口中那类有靠山的人了。不仅衣食住行大为改善,连每月的俸银也多了不少。

这不但是李进忠对他之前作为的奖赏,更重要的是,李进忠需要英寡帮他盯着内官监里的一摊子事。内官监负责着宫内的采买,琐碎的事务多,账目也繁杂得很。李进忠可不想因为在此处任了职,而耽误了他在皇帝那里的走动,所以内官监这边就需要一个李进忠信得过的人来帮他照看着,万一不留神在这儿出了差池,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段时间的生生死死令英寡的心性有了很大转变,与初入宫时相比,让人很难联想到这会是同一个人。虽然还是那么尽心尽责,却不再像初始般沉默寡言。他学会了如何在这深宫中待人接物,与内官监中的太监、宫女们都相处得十分融洽。毕竟内官监里的人也不是傻子,看出了少监李进忠大人对英寡的不同。

内官监在这宫内的十二监中权力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油水却一定是最足的。内官监掌印太监这个位置更是人人眼馋。

*

买下英寡的是南京的老太监胡公公,他奉宫中的命令来采买一批小太监进京。胡公公见着英寡本来挺中意的,这孩子不但长得清秀俊俏,眼神中还透着那么一股子灵气,一看就是个伶俐苗子。胡公公心里满意,手上也就豪气,给了李公溪一个不错的价钱,买断英寡的终生。当然,最后娃娃有没有这个福分,胡公公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天定的。

按着宫里的规矩,不管是从哪儿收来的娃娃,但凡想要进宫讨这口饭吃,都必须在当地受了宫刑再说。于是一切按着规矩走,此次胡公公收的所有娃娃,都得一个个的排队阉了。至于阉了之后如何,不好意思,那得看您有没有这个命,过得了这道坎。

眼看着一个个男娃娃进屋挨刀,无论是腿软发蒙的、流泪不止的,还是苦苦哀求的,最后还是认命般被抬了进去。可没想到轮着英寡的时候,这平常看着沉默寡言的小兔崽子突然之间就发了狂,拼命地挣脱,口中直喊道:“我爹爹会回来接我的。”几个公公差点按他不住,有一个手上还被他咬了一口。

英寡这么一闹,就惹着胡公公了。对胡公公来说,这本是个赚钱的肥差,就算去了该孝敬宫里其他公公的那份,他自己也能留下不少好处。可未承想这一次,号称“江南第一刀”的净身师傅仇一刀居然失误连连,几天下来折损了好几个娃娃。胡公公心疼得不行,他倒不是心疼那些小孩,而是心疼自己那份好处。

要知道宫里的那几位可不管你死了几个,该是他们的银子那是一钱都不能少的,这个损耗等于白白落在了胡公公的头上。他老人家心里本就不舒坦,再见着这么一出,火一下子就从心里窜上了头。胡公公脸一沉,呵斥了一句。

屋里的人都领会了意思,于是英寡被打得奄奄一息,再也折腾不动了。胡公公让一旁的人架着英寡去清洗下身,逼着英寡喝下净身师傅递过来的一杯东西。也不知道杯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味道腥臭无比。被灌着喝完后,英寡就如同待宰的猪羊一般被绑在床板上,两腿被高高地抬起、叉开,安静地等着宰割。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可能因为那一杯东西的缘故吧。英寡觉得自己晕乎乎的,身上的皮肉也是一跳一跳的,周围的嘈杂声模糊又遥远。

净身师傅仇一刀站在英寡的两腿间,手握着刀具。

先割丸,后去势。

撕心的疼痛后,一阵的迷糊,痛晕了过去的英寡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醒来时,他已经是一个阉人了。身体上的疼痛实在太过剧烈,他甚至都无法分出心思去哀悼什么。瘫在床板上的英寡以米汤度日,直到三天后才落了地。可这痛苦还没有结束,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要被人拉伸三次腿。每一次的拉扯,都会让英寡疼得浑身战栗不止,好似心肝都被扯碎了,恨不得就此死去。听净身师傅说,如果不这么拉一下,人会佝偻,那样的话就一辈子不能挺起腰了。

日子就这么煎熬着一天天过去,英寡无数次在剧痛中昏死过去,却又每次都挣扎着苏醒过来。一直等到他离开金陵,才知道自己多么幸运。那些与他同时被净身的人,有许多都没能熬得过那割丸、去势的两刀,早就不知道魂归何处了。而他,至少还活着。

去往京师的路上,由于已经失了胡公公的欢心,加之长得清瘦,英寡没少被同行的孩子欺负。就连负责照管的人也时常故意不给他饭吃,把英寡饿得更显面黄肌瘦。

可无论如何,总算坎坎坷坷地抵达了京师。按着惯例,新到皇宫的小太监们都是由胡公公来举荐,再请各房的主事公公过来挑人。

等到挑人的时候,其他小太监,胡公公都会或多或少的美言几句。轮到英寡时,胡公公却一言不发,只是耷拉着脸在那儿站着。各房的公公们自然心知肚明,他这是要收拾人呢,于是都配合着不出声。结果,无人问津的英寡被李进忠挑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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