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精神聚合体知道江非纯和闫明珏是愿意帮助他们的人，江非纯听到他的声音后，下意识地将精神力延伸过去时，江非纯没感觉到它对自己的精神力有任何抵触。
甚至，江非纯想查探精神聚合体内部情况时，精神聚合体都主动地将自己的内部构造暴露在江非纯的精神力下。
那些呈现在精神聚合体皮肤表面的人脸，也是无数的节点。
江非纯还能感觉到，每一张脸的背后，都是一个个曾经鲜活地存在着的人。
机械生命一方，会将机器人充当耗材，让那些实力稍弱、相对没那么容易反抗住在意识的机器人都强行吸收了，再形成他们的可怕精神力攻击。
那人类的精神聚合体呢？
江非纯念头刚起，他甚至没来得及往人类是否也举行过类似的屠戮的方向想，他就留意到，那无数的人脸都同时向他传递了一个意念。
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
大家都知道将可能面对怎样的后果，却都自愿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出去。
他们是早知必死，所以宁可在死亡之前，为自己、为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准备一份礼物。
他们自愿成为将来还能守护人类火苗的一部分。
“死！”
从这精神聚合体中发出的声音愈发清晰。
那当真是融合了形成这个聚合体的所有人的意志，才能发出的声音。
聚合体只有十米高，底部直径也只有三米。
但它在发出声音的瞬间，就像在一个足有上万平方米的空间中，汇聚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还同时以他们能爆发出的最大音量大喊。
巨大的声浪还将一部分机器人掀翻在地。
战车顶上手舞足蹈的那个机器人，这时候已经充能完毕。
庞大的能量从他胸膛中发出。
但能量仅有的一分克制，是先将它推离了战车，然后才让它爆开。
它的攻击目标不是更远的江非纯，而是离得最近的精神聚合体。
战车上已经亮起的两个半红灯，这时候也剧烈闪烁着。
战车上已经汇聚起来的精神力量全都开始疯狂运转。
战车也在拼尽力量，限制精神聚合体的发挥。
可这时候所作的一切，已没有多大意义。
精神聚合体只是举起了拳头。
紫色的电弧萦绕在精神聚合体的拳头上。
江非纯看得分明。
聚合体皮肤上的那些人脸在不断化作电弧，补充着电弧能量，紧接着有更多的人脸被补充过来，再继续化作电弧……
聚合体有两只手、两个拳头。
其中一只手，砸向了那扑过来的、将要爆炸的机器人；另一只手，则只往空中砸去。
前者，将即将爆炸的机器人击飞，让那机器人在高空才爆炸，爆炸的威力波及到地面，也对精神聚合体毫无影响了。
电对这些机械生命的杀伤力特别大。
哪怕聚合体另一只手只是砸在半空中，快速被释放出去的电弧都落到了大量的机械生命身上，并让这些机械生命纷纷倒下。
但只是这样挥舞拳头，聚合体的体型就缩小了很多。
之前十米高的聚合体，现在已经变成八米多了。
机械生命的数量却还很多。
江非纯留在那边的精神力快速接收到一个信息。
控制着精神聚合体的人提醒他，要往西边走。
精神聚合体并没有把握可以将追过来这边的机械生命全部击杀。它只能在自己无法维持体型之前，先杀出一条路。
“西面。”江非纯马上出声，“阿珏，方向？”
闫明珏踢了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机械耳老鼠。
之前这几只老鼠还偷偷摸摸地溜过来，想对江非纯动手，现在却连动一下都不敢。
闫明珏没有立刻判断方向，而是的问：“小纯，这……”
江非纯看都不看那几只机械耳老鼠。
“没事，它们体内只有它们自己的意识。”
话说出口，江非纯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是以前的他不大可能说出来的话。
他什么时候开始，竟对这事如此有信心？
他能肯定那些机械生命都是被控制的，机械体本身诞生了自我意识，却无法按照自我意识行事。
他也能肯定这几只机械耳老鼠无害，不会听了他和闫明珏的对话，就将消息传回去。
细细一想，似乎是他发现自己已在副本内产生了如同浸泡谢医生特制的药浴时的感受后，他就突然对这一切都格外了解了。
他自己没感觉，但这种了解，也快要成为他本能的一部分。
江非纯这样说了，闫明珏也不再对这几只机械耳老鼠动手。
他之前就有对四周方位的朦胧判断，现在不过再确认一番，就带着江非纯快速奔跑。
“走！”
两人的身影飞快穿行在地面上。
等两人都已经走远了，之前缩着的几只机械耳老鼠才先慢慢地抖了抖自己的机械耳，再抖动一下肉耳。
几只老鼠的尾巴搭在一起。
它们探着脑袋，往江非纯两人离开的方向张望。
江非纯两人的体型足够大，为此哪怕已经离得远了，它们都还能大概看到两个快速移动的轮廓。
吱吱的叫声又响起，还连着响了好一会。
继而，几只老鼠开始钻地。
它们一边挖土一边钻地，无需多时就挖出了一条从地面通往地下某个可供人行走的地下通道的路。但这小路仅能容许它们这样的小体型生物进出。
另一边，江非纯两人也已往西前行了好一段距离。
精神聚合体还没有移动。
但江非纯能听到聚合体的声音。
他和闫明珏现在走的方向没错，继续往这边前进，再往前一段距离后，聚合体就会想办法和他们会合。
江非纯两人只能继续西行。
天边已渐渐出现鱼肚白。
黑色将要过去。
江非纯和闫明珏奔跑期间回头看，已然看不到聚合体，更看不到战车变形后形成的平台、以及那些机械生命。
江非纯的精神力也无法延伸这么远距离。
他和聚合体的联系已被迫中断。
当前，他唯一能继续用来接收信息的，只有林濯展现在他面前的，播放着聚合体那边的画面的光屏。
聚合体依旧与那些机械生命战斗着。
现在的聚合体只剩两米多高了，在机械生命中也只能算一个稍微高一点的人，而不像之前那样，高得像一栋小楼。
聚合体皮肤上的人脸也没有了之前密集。
现在的聚合体，更像在勉强支撑着，但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闫明珏的体力还好，可以继续支撑。
江非纯则在前进了这么一段路后，多少觉得身体不适。
他开始放慢速度，等待聚合体说的会合时间到来。
陡然，江非纯瞥见自己眼前的光屏中没有了聚合体的身影。
他一惊，彻底停下脚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光屏。
那儿只剩一群和他一样，满是迷茫的机械生命。
守在战车旁边的、明显地位要高一些的机械生命已经少了一个。但还有其他、类似的、地位高一些的机械生命。
这些地位高、身高也明显更高的机械生命主动站了出来，开始收拾残局。
一部分只有巴掌大小的侦测机器人或飞或爬地散开，搜寻着聚合体和江非纯两人。
战车再度变形。
这次的战车看上去更像一个简易工厂。战车之前压缩机器人残躯后产生的一块块金属块，就成了简易工厂的生产原料。金属块进入工厂中，再出来的，就成了又一个个的细小机器人。
战车的表面颜色也发生了变化。
这会儿已到了白天，战车就变成了更方便吸收阳光的颜色。光落到它身上，很快被转化为支撑简易工厂生产的能量。
江非纯咋舌。
这样的技术极其有利长期战斗。
他昨晚看到战车变形，已经觉得那可能是战车的极限。
现在，他发现自己还低估战车了。
要用同样的金属，做到不同的事，还不知道这是还产生了零件层面上的变形，还是这个世界已经做到了让不同的机械设备间的零件可以通用？
江非纯默默地记录下这一发现。
不过意义已经不大。
林濯等人也在关注着这情况。
林濯都能给他实时转播了，江非纯怎么都不信林濯等人还会不清楚这些事。
机械生命们要找聚合体的下落，江非纯也想找。
但聚合体消失得过于突然。
江非纯找来找去，都没找着聚合体去了哪。
他同样不清楚聚合体是怎么消失的。
忽然，闫明珏碰了碰他胳膊。
他一怔，继而看向闫明珏盯着的方向。
聚合体竟不知何时去到了他和闫明珏的前面。
不过这时候的聚合体已经只剩三十厘米高了。
聚合体依旧有着七个人头，但他皮肤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脸，已没有了之前清楚。
聚合体的七个脑袋同时笑了一下。
紧接着，聚合体散作了一个个有着淡紫色光芒的小点，再落到了地上。
江非纯呼吸加促。
他可还等着问聚合体问题呢！
怎么现在……聚合体这么突兀地没了？！
和之前聚合体被攻击时、聚合体内的精神力量全部消散时的情况完全一样。
这会儿，这聚合体内的精神力量也在快速消散。
不过很快，江非纯就看到，聚合体散落的那块地上，飞起了一点又一点的淡紫色小点。
他松了口气。
还好，聚合体不是真的倒在了和机械生命的战斗中，而是单纯地要给自己换一个形态。
江非纯之前听过的、被其他人成为“大哥”的那人率先说话。
“昨晚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们牵制住了它们的变形战车，我们可能还没来得及完成形态变化。”
又有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是呀，它们变化形态的速度比我们快多啦，我们如果来不及将我们兄弟姐妹们的力量都聚合起来，就被它们用精神力量攻击了，我们说不定会彻底失去复活的机会呢。”
江非纯紧张得都差点想握住闫明珏的手了。
复活？这究竟算啥意思？
他觉得眼前这七个人都是活人，但听他们的语气，他们总不会都是一些已经死过了的人，只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才再度活了过来吧？
再有被他们当做牺牲品的那一张张人脸……
尽管江非纯听到了那些人脸的声音，知道那些人脸也是心甘情愿奉献自我的，江非纯还是觉得一阵不适。
大哥则再度说话了。
“嗯，复活。只要我们没有死，那之前和我们一起的那些人，都可以一起活过来！”
他的语气充满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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