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倚晴在岁窈淑与乘豫舷两人不紧不慢的交谈声中昏昏欲睡,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决定她去留的谈话才终于结束。同时,也决定了冼忱风的自由。
他们商讨出来的结果便是,簪星会期间,岁倚晴待在栖云轩,由陆吾负责,而冼忱风则要被看守起来,直到簪星会结束,岁窈淑才会放人。
岁倚晴还是很放心自家姑姑的,只要冼忱风没什么危险性,自然能平安无虞,也就分开一个月左右,没事。
她终于自由啦!虽说好像也没关几天。
岁倚晴满心欢喜地送岁窈淑走到栖云轩门口,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
待看不见岁窈淑的背影,岁倚晴给自己握拳打气,斗志昂扬,心道,立刻给易师兄传信,然后他们两人小队就去悄悄跟上桑桑的脚步,事关桑桑的事,怎么能少了他们两个人呢!
她方拿出传信玉珏,划拉好几下,正摩拳擦掌准备给易云烨传信,冷不丁从身后响起一阵平静的声音:“岁师妹。”
岁倚晴一个激灵,僵硬地转过身,迎着日光看向来人,只觉晃眼而不可直视,结结巴巴道:“晏、晏师兄好。”
她一、两个时辰前才反省了下自己的错误行为,结果此时居然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人见上面了。
她低着头,将胡思乱想压下去,接着问了句:“晏师兄可是来找桑桑的?”
晏淮鹤先是微微颔首,随后又否认道:“不,我知她这几日有事在身,不需我来见她。”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意思她听懂了。
岁倚晴点了点头,既然晏师兄不是来找桑桑的,那就是来找大师兄或者谁吧?
“岁师妹既然回到栖云轩,可要去寻祁桑?”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突兀,道,“你们一贯待在一处,趁着簪星会开始前的这一段时间可在水清天尽兴游玩一番。”
“不不不,今早回来时恰好遇见了桑桑,她今日要随秦二公子外出,我就不去打扰了。”岁倚晴连忙摆手。
“……今早。”晏淮鹤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轻声呢喃。
岁倚晴辨不清他话语中的喜怒,但结合她今早的猜测,大概是不放心桑桑外出的意思。
于是,她接着解释道:“是啊是啊,桑桑说已然同晏师兄你提过了,师兄不必太担心,秦二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和桑桑自幼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的交情,绝对会保护好桑桑的!晏师兄,你放心好了!”
“……青、梅、竹、马?”晏淮鹤愣了愣,似在思考这个词的意思,沉默的氛围让岁倚晴不由得紧张起来。
随后,他才不咸不淡地道:“不过是一年中见不上几面的儿时玩伴,时隔数年,谈何青梅竹马之交?”
“……啊?”岁倚晴睁大双眼,这句话听着怎么如此怪异……晏师兄他在暗示她什么?
可她完全来不及想清楚,便听晏淮鹤神色淡然地道:“簪星会期间,水清天鱼龙混杂,谁能保证一个突然出现的秦二公子能尽心尽力护好祁桑?手足亦会相残,自幼相识的情谊又能有多深厚——”
绕来绕去,原来还是担心桑桑的安危。
她懂了!
“话虽如此,但是……晏师兄你对桑桑的保护是不是过度了?要相信桑桑自己的判断,桑桑既然选择和秦二公子出去,秦二公子必然没什么问题。至于会不会碰上什么危险的事……虽然确实有些担心,但还是不去打扰了。”岁倚晴思忖了下说辞,认真道,“晏师兄,你不能事事都想着替桑桑处理好,杜绝一切可能,虽说这样确实能保证桑桑的安全,但也困住了她的自由。我发现,你们这些长辈就是这种想法,总是不相信我们能靠自己走得稳当,这种保护是控制,会让人感到窒息的。”
她深吸了口气,这一股脑说完这么一大段话还真是有些累人,补充道:“晏师兄,若是你真想为桑桑好,也要学会放手。”
“放手……”晏淮鹤轻声喃喃,垂下眼,神情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回过神,对岁倚晴平静地道:“岁师妹权当没有听过我的这番话,尚有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哦哦。”岁倚晴点了点头,“晏师兄慢走!”
言罢,她便见原本踏入栖云轩的晏淮鹤居然转身离开了。
所以说,晏师兄来栖云轩是要做什么的?
-
飞鱼,顾名思义,便是可以飞行的鱼。飞鱼是一整个族类的统称,细分下来,飞鱼又有“游云”、“伏风”、”穿虹”、“飞星”等近二十多种。
水清天,天璇十二街中心以专门的石子围出一片云形的湖,石子形成阵法,能涤清污垢,使得湖水洁净如初。
飞鱼湖中假山林立,众多飞鱼皆歇在石块上乘凉。
祁桑一行三人来到湖畔一角,近处的飞鱼为“飞星鱼”。
飞星鱼的尾部比其余飞鱼的要长许多,末端尖锐,它们头部为墨蓝色,从头至尾蓝色渐浅,而深蓝色的腹部则点缀着如星的碎点,尾巴则完全变成白色,像是拖尾的流星,故因此得名为“飞星”。
荼漓没见过这东西,好奇地从祁桑肩头跃下,伸出爪子朝歇在岸边的飞星鱼挥动。
祁桑其实也是第一回见这飞鱼,侧耳听秦勰之有声有色地介绍着。
飞鱼是一些宗门的代步伙伴,比如罗浮的游云鱼和玄苍的伏风鱼,这两种飞鱼在仙宗待久了比之寻常的飞鱼要更大些。玉京偶有修习御灵之术的修者,也会饲养一些飞鱼。
至于陆吾,那必然看不见飞鱼,毕竟整个宗门上下,可以用剑代行的事绝不会假于他者。
“那是不是可以坐上去?”祁桑指着半空飞回来的一只游云鱼,只见它稳稳当当地将一个孩子放到地上,而后她又将视线转到美滋滋嚼着灵石的另外一只飞星鱼上。
这湖中歇着的飞鱼竟然是靠这种法子来赚取灵石的吗?这飞鱼能一口吃十块灵石,祁桑摸了摸自己袖中的芥子符,完全坐不起。
“当然!昭昭姐,我们要去试试么?和御剑御空是截然不同的体验!”秦勰之提议道。
“喵?”
闻言,荼漓甩了甩尾巴,虽然它不吃鱼,但它一只别人眼中的小狸猫若是被这飞鱼驮着在空中飞来飞去,是不是相当威风?
心念一动,荼漓便迈开步子,以祁桑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跳到这只飞星鱼的背上。
而后,也在秦勰之脸色一变、正欲脱口而出说些什么时,如一道完美的弧线直直飞了出去,一头砸进水中,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惊起好大的水花。
秦勰之的话音淹没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这些飞鱼的脾气很怪,不给灵石会生气的——”
荼漓在水中挣扎:“咕噜咕噜……”桑桑大人!快救猫啊!
祁桑在荼漓飞出去的那一刻便打出一道灵诀,却依旧没赶上。慢半拍的灵诀落入水中,在水中撑起一个水泡将荼漓包裹进来,随后晃悠悠地浮起来,飘回岸边。
水泡“啵”地一声破开,呛了好几口水的荼漓全身湿透,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往外吐水。
就在它好不容易缓过来时,这只将它抛入水中的“罪魁祸首”竟然拿自己的鳍羽撩起湖水,往它身上浇。
荼漓被水浇了个透心凉,炸起毛,从地上翻滚起来,猛地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水,愤愤然地向祁桑喵喵叫好几声。
大意便是它要好好教训下这条我行我素的飞鱼。
祁桑俯身捏了个净尘诀罩在荼漓身上,随后拿出几枚灵石依次递给这只飞星鱼,在飞星鱼拿它的尾巴在空中点了点后,便将荼漓抱到飞星鱼的背上。
她笑着叮嘱道:“误会一场,化干戈为玉帛,要好好相处。”
荼漓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花灵石的和好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飞星鱼似乎听清楚了她的话,挥了挥自己的鳍羽,在半空打转,而后背上立起一个护罩,“咻”地一下直冲高空。
原地只留下一声越来越远的猫叫。
做完这一切,肩上被什么轻轻戳了下,祁桑回过身看去,是一只鳍羽流光溢彩的穿虹鱼,而在一旁,秦勰之已然坐在一只游云鱼背上。
“昭昭姐,快上去!”秦勰之冲她道。
祁桑没有第一时间坐上去,看向没什么动作的秦微之,不解地问:“秦瞻景,你不和我们一起?”
“这些飞鱼的飞行路径不一,时间长短也不一样,总要有一个人呆在原地候着,昭昭同勰之去玩吧。”秦微之眉眼含笑,“我就站在这里等你。”
“可……”她正欲说些什么,穿虹鱼似乎等急了,脑袋顶了顶她的背脊,鳍羽扇来一阵风将她托举起来,随后她便落到穿虹鱼的背上。
祁桑在穿虹鱼背上坐稳的那一刻,穿虹鱼便如一道破空的虹彩急掠而去。
她在最初不由得闭上双眼,适应后,才缓缓睁开眼,向前看去。
空中飘着粉白的花瓣,四处浮空岛垂下的水帘在空中折射出绚丽的虹光,圣洁的灵雾似云纱般拂过面颊。
穿虹鱼带着她穿过喧闹街市的上空,又飞去云雾袅袅的静谧之岛,它在响着空灵鲸鸣的湖面低掠而过,各色的鱼群如摆开的水车一只接着一只跃出水面,而后沉入。
湖面之上是巨大的满月虚影,寒水映月,却透着一股暖意——
原来在进入这神秘月湖之后,便如同置身于一个独特的秘境,她往后望去,身后是耀眼的白昼,而身前却是深静的月夜。
眼前一只巨大的羽鲲破开水面,叫声空灵,如天风回荡,洁白无瑕的羽翼拍在水面上,却不沉入,而是稳稳当当地浮在水面。
湖面吹开涟漪,群鱼竞跃,风声碎玉,羽鲲从水中缓缓起身,水浪落下,珠粒生花。
祂散发幽幽蓝光的巨大身躯在月光照耀下越见透明,一如蝉翼,却迸发着令人无可忽视的勃勃生息。
日月同天,昭明于界。
十四洲的山川奇景不算少,但此情此景却足以震撼每一个亲眼目睹之人。
阿娘所说的这一幕她亲眼见到了,这便是“予昭”的意义么?
风该是冷的,湖水亦是常年寒意透骨,可她却觉得一阵灼热的暖意漫过心扉,摄去她的心神,不由得朝半空伸出手。
那只巨大的羽鲲似乎也缓缓望了过来,与祂对视上的那一眼,她忽觉一阵恍惚。
半空凭空出现一柄无声无形的剑。
为何她会觉得那是剑?
只因横亘时空、挣脱因果的剑意直冲心魂,那无声的剑鸣落在识海,激荡不绝,连手腕上的七业也在发颤。
她是否曾见过这柄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