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息岚渊,望极王殿内。
天光乍破,暗沉的大殿浸染上一丝霞光,钟檀在殿内心忧万分,不停打转,直到殿门被一阵风吹开,一袭黑衣的枫睢迈步而归。
他连忙迎上前去,见枫睢身后并未跟着谁,心下隐隐想到些不好的事,忐忑地开口:“君上,您……枝玉殿下……”
枫睢脱下外袍,立在窗前,天际的亮光映入他的眼中,却依旧驱散不开其中的阴云。
他闭上眼静静站了许久,而后,才轻叹了口气,道:“她走了。”
“什么?”
“借由某个修者的法器斩断了这玉牌,是想和我、和息岚划下界限罢。”枫睢盯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玉牌,出神地呢喃了句。
钟檀见枫睢如此模样,不知是该喜枝玉没出什么事,还是该悲她终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仿佛为了确定这件事,他便又问:“您是说,殿下离开魔界了,很有可能要去仙海十四洲?”
“差不离。”枫睢转过身,走向一旁的书架,将玉牌置于其上,“传令下去,就说枝玉的命牌破碎,在坠月谷中……不慎殒命,青阎几位长老贪生怕死,推脱此事,方致大殿下于谷中遇险时孤立无援,现褫夺长老之位,押入大牢听候发落。以后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如此也好,潮湿阴暗的地方从来都不适合树木生长。”
钟檀站在一侧恭敬地听着,总觉得这话语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便斗胆说了一句:“君上莫要担忧过甚。”
枫睢瞥了战战兢兢的钟檀一眼,不免有些失笑,道:“以她的修为要我担心什么?”
“这……既如此,那属下便先告退。”钟檀默默离开。
枫睢不知沉默不语地站了多久,而后他伸出手打开架子上的一方木盒。
其中只有一张早已泛黄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纸页,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粗粝的纸面,上面是某人随手写下的几个字:
斫岁时,耀同尘,桑霞满天,予我昭昭。
“阿槿,桑儿终于向外迈出去一步了,我想,你会很高兴的。至于我,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枫睢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低声感慨了句:“可……以她的性子,又该受伤了吧。”
-
海市抬起眼,心念瞬动,猛地抽回龙尾,鲜红的血沾在碧青色的龙鳞上,像炽盛的火灼烧着她。
海市眼中划过一丝茫然,微微偏头看向自己被削去的手掌,她的神色平静得吓人。
四周的水珠涌了上来,汇聚在伤口之上,争先恐后地舔舐着那墨蓝色的血,地上的断掌也被水珠淹没。
随后,不过眨眼功夫,血肉再生,完好如初。海市将视线移到祁桑身上,声音与无数水滴共鸣回响:“汝,是祂在寻的人。”
话音落下,晏淮鹤此刻如梦初醒,他的眼睫颤了一下,扫过盖在眼前的手心。
视线中一片黑暗,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呼吸停滞片刻。
雨雾在他的身前炸开,洁净的长袍在瞬息间被水浸透,他的脸上也被溅上数不清的雨点。
可这不是雨。
这是血。
是她身上的血。
四周的温度极低,这血落到他的脸上时该是冷的,可他却感觉到沾上她鲜血的每一处都灼伤得厉害,那滚烫的热度一层又一层朝他心口拍下,只余不绝于耳的震颤。
“祁桑!”
晏淮鹤下意识唤出口,虽看不见,但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海市甫一现身,便锁定了他,只要除掉他,这修补封印的剑阵自然溃散。
在之后,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本想中断结阵的剑诀,伸手去唤离厌,却被她轻轻按住手腕,他听见她虚弱的嗓音:“不许功亏一篑……咳咳,我说过护住你,就一定能……只差一点了……”
祁桑勉强靠着最后一丝气力站着,眼瞳忽地竖起一道极细的金线。
她的身后骤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虎形虚影,祂盘踞在她身侧,护住两人,与海市遥遥对峙。
海市默了一瞬,身形飘忽不定,仿佛随时就能消散不见。
可那道虚影也只撑了片刻,那时封印还差最后一枚阵纹未成。
祁桑只觉肩上伤口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烈,她的意识越发模糊,眼前也看不清什么,灰色的阴影在她眼底蔓延,就快撑不住了。
她遮住他双眼的那只手无力地从晏淮鹤脸侧滑落,眼底的金线褪去,双眸重归正常,那道虎形虚影也随之消散。
“喂……”她疼得直嘶声,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只能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勉强靠着他站着,却还是咬牙同他一字一句地叮嘱,“晏淮鹤,你、你记得千万……千万不要……睁开、开眼……我尽力了……”
肩上的伤太疼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说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低。
尾音落下的刹那,祁桑便晕了过去,整个人栽进他的怀里,往地下跌去。
晏淮鹤不得动弹,冒着被反噬的后果,强行断开封印阵与他的联系,匆忙扶住她下坠的身体。
唇边溢出一丝血,他发现自己接住她的手止不住颤抖,映入眼帘的是她苍白的脸,与肩上那刺目的红。
好在封印阵将成,失去与他的联系也没有瞬间崩溃。他便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驱使七业离厌压阵,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向封印阵压去,同时分神警惕着海市的动作。
不过,海市似乎并非真身来此,她的攻势停了,静静浮在原地,仿佛在等什么人下令。
“嗒——”
“嗒——”
“嗒——”
四周骤然寂静,随着封印阵最后几笔纹路亮起,海市的身体犹如雾气散开,无声退下。
紧接着,纯白的云气翻涌而出,裂口似乎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威力,竟有自行崩裂的趋向。
云气落地,眨眼凝成一只巨大的九尾狐虚影。
那气息比之海市,还要强上数十倍,乃至百倍。
常丘茫海之主——千面狐君·云异。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抵抗了。
晏淮鹤一把捏碎护体剑令,剑令破碎产生的灵力支起一个不大的结界,而后,他将祁桑死死抱紧在怀中,背过身欲以肉身来挡下余波。
谁料,剑令碎裂那一刻,周围空间划开裂隙,一位白衣女子破空而来。
清圣祥和的剑气打散来势汹汹的云气,白衣女子挡在两人之前,与千面狐君遥遥对峙。
此人正是陆吾尊驾——天衍。
空灵飘渺之音悠悠响起,天衍神色淡然,不怒自威,语气微冷道:“神令尚存,千面狐君亲身犯禁,未免急切了些。”
“哈哈哈,久候了,陆吾的天衍尊驾。”九条雪白的狐尾随意摆动,满脸狡黠诡诈的狐狸眯起眼,似乎并没有被人打搅好事的恼怒,一派闲适怡然。
“久候?不过区区一个分身,尚不够格与吾见这一面。”
天衍微微抬起手,食指点在半空,轰然一声,只见白狐的中间那截狐尾轰然爆开,庞大的九尾狐狸因此身影消散。
失去云异的力量,那道修补封印的剑阵顺势压下,裂口缓缓合拢。
裂口彻底合拢前,云异留下一句轻佻的话:“此事倒是本君思虑不周,来日必以本人相迎,还望尊驾赏脸,见一见这故人才好……”
狐君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林中,像是往平静的湖中投入一颗不安的石子。
“尊驾——”晏淮鹤朝天衍恭敬地说道,他抱起昏迷的祁桑,随手收了那两把剑。
天衍无悲无喜的目光落到昏迷不醒的祁桑身上,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往她体内打入一道剑气稳住伤势,止住血,而后只淡淡地吩咐了句:“带她一同回山罢。”
“是。”
认真地说,小晏对桑宝其实是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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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结束的时候预计写一个人物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吗?(比如说幼年番外,父母辈故事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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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倘若天光未曾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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