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祁桑便收拾好东西,与晏淮鹤一道御剑往妖荒小重山而去。
奕峰主也会在几日后,动身前往青丘。
因着此番虽为看顾神兽大风的如今情况,但青丘好客,带上几位弟子前去见见妖荒的好山好水也不无不可。随行的不仅有几位资历老的师姐,岁倚晴和易云烨他们这几个小辈也会一并前去。
祁桑便盘算着“九餮鲲座”结束后,可以去到青丘与几人汇合。
按理来说,御剑要快上许多,但去往小重山需要横跨十四洲,这一路上的消耗不算小。
两人走走停停,也就比云槎快上半日脚程,还累得慌。
她落在十四洲与妖荒的交界,抻了抻双手,松松筋骨:“等到通玄境就能做到一瞬万里了,再也不用为这些心烦。”
晏淮鹤落后她半步,也紧接着停在她身侧。
他先是打量眼前一圈,察觉到话语中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疲倦,侧过头来,温言道:“抱歉,因我累你舟车劳顿……”
“诶诶,我说这些又不是怪你,只是感叹一句。你我之间,不讲虚礼。”祁桑连忙拉回他走向歉疚的低落情绪,三言两语打消他眉间的愧意。
“上回去到水清天,一路上只能看见云和鸟。这回御剑,时不时找个地儿歇脚喝喝茶什么的,倒是见到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人和事。”
她歪头盯着他,慢慢笑道:“不过刚出门,就能得如此收获,此行相当值得。”
祁桑走到妖荒界碑石前,将手中的通行令牌叩在碑石凹下去的那一角。
石碑上浮出两道亮白的光线没入两人眉心,明明灭灭亮了三下才彻底暗下去。
十四洲现今与妖荒交好是不错,但修者“堂堂正正”入妖荒可以,偷偷摸摸的话,说不准会被一些“不服管教”的妖拦下收些过路费。
而将朝来庭发放的通行令牌与碑石共鸣,身上便会出现一道界石印记。
此印记的作用,便是告诉众妖,这修者光明正大来的,想要下手,就得看能不能挨过朝来庭的审查。觉得惹不起,就掂量着,别干些什么坏事。
“往小重山走这条路——”晏淮鹤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指了指右手边的另外一条道。
祁桑开口解释:“我知道,我来时,特意复习了一遍妖荒地理志的。看那边是担忧神兽大风一事……”
“那不如先去青丘?等此事毕,我会去寻你。”他建议道。
“不行!”她伸出手捉住了他的袖子,生怕他会跑似的,大概是“水生火莲”那一回吓到她了,此刻非要他在跟前才能安心,“你别总想撇下我,我不可能被你支开的。我会亲眼看着你拿到那树果子,你试那药效时,我也会一刻不离地盯着。”
她眼底落了细碎的星子,璀璨绚丽,轻而易举便攫取了他的心神。
他静静地凝望这双映出自己倒影的眸子,卷曲浓密的长睫如蝶翼轻颤,震开波澜不惊的心湖,扰起一池涟漪。
“……不会的。”
晏淮鹤回握她的手,忽然闭起双眼,合指在眉间结印,引动一丝魂识离体,而后,将那魂识穿连成圈,环在她指尖。
魂识与指尖那枚银戒相合,下一刻便隐去不见。
他眉宇淡淡,却蓄起春日无尽的缱绻,轻声道:“我若不见了,你顺着魂丝便能寻到我,到时候听凭发落,可好?”
“可是这缕离体的魂识很容易受到伤害的,晏淮鹤你……”祁桑只觉诧异,怔怔地瞧他,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
“没关系。你能护好它的,我信你。”
她看着他眸中流泻出来的信任与温柔,默了一瞬,而后将双手交叠,细细感知着那缕魂丝的气息,把它小心地拢在掌心:“那好吧,我一定会保护好这缕神魂的,不会让你因我受伤的。”
小重山地界前。
浓雾如从天倾倒的云海,织起层叠帘纱,遮挡住不远处的蜿蜒山脉。清风拂过,才堪露出几道稀疏的山影,仿佛节节抬升的翠玉阶般,远接高天。
微雨吹斜风,祁桑两人早早便撑伞而行,沿途的来人不算多,还不至山路拥挤。
他们来得早,且这小重山共有四方十六道入口,来人并不会拥在一堆,接待来客的妖使一眼便注意到两人身影。
她浅笑嫣然着款款迎上来:“两位贵客可是为‘九餮鲲座’而来?小妖为妖君府璧月堂的弟子,乃是负责接待诸位贵客的。”
收到“九餮鲲座”请柬者大多世家名门,像他们两个步行而来的,反倒少见。
妖使上下打量两人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祁桑身上。
“使者有礼了,我和师兄——”她回以一笑,正打算报出两人的来历。
哪料眼前这位妖使姐姐突然闪身来到她伞下,凑近来,以一根手指虚虚抵在她唇上,低眉笑眼道:“欸,这位大人不必交代来历,您是客,小妖知晓这一点便够。这阵雨停了,大人可收伞暂歇片刻。”
祁桑点点头,在她含情脉脉的眼神下,将伞合起来,被迫与她更近了些,只得不着痕迹避开,干巴巴道:“我们年纪尚小,使者可算前辈,这称呼使不得。”
“大人既然如此体恤小妖,那小妖便大胆唤贵客一声‘妹妹’,可会冒犯?”
这位靠近她的热情妖使全然不恼她的抗拒,将没什么重量的身子半倚在自己肩上,纤长手指似轻挑拂过她脸颊,却又并未触碰到肌肤。
要说冒犯还真谈不上,听闻大半妖族性情恣意,不受礼法拘束,对瞧着顺眼的人就会十分热切。她觉得不自然,是因妖荒与十四洲风俗截然不同。
“自、自然不冒犯。”祁桑面上发热,感到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晏淮鹤离她半步的距离,开口解围:“我与师妹二人此番为‘九餮鲲座’,乃是头一回来到贵宝地,恐怕不大适应妖族风俗,还望使者见谅,手下留情。”
妖使闻言,瞧见他眼底闪过的一丝不虞,才直起身,促狭笑了一声:“诶呀诶呀,是姐姐我不知轻重,都忘了妹妹的郎君就在一旁,这就松开!”
“没……我们——”祁桑试图摇头澄清,脸上更烫了。
“师兄妹嘛,姐姐我可太清楚了,不用解释不用解释。”妖使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眼神。
晏淮鹤轻咳一下,低声问:“敢问使者,这眼前迷雾可是……早先并未听过小重山有此奇景。”
“哦对了,这事怎么忘记交代了?这雾确实不同寻常,乃是小堂主不小心打碎了折枝瓶,放出这漫山大雾——明日‘九餮鲲座’不能开,怕是至少也要延后一日。”妖使停顿了下,不知看见什么,招呼一旁的小姑娘过来,“小缘,这两位贵客就交与你了,好好招待。”
话音落,热情好客的妖使便冲祁桑眨了眨眼,毫不留恋地迎上了一位乘着云槎而来的贵客。
祁桑终于得以摆脱,她长长呼出口气,回忆了妖使的话,慢慢问:“也就是说,因为小重山地界突然起了一阵大雾,所以这‘九餮鲲座’要延后一日?”
“怕是如此。”晏淮鹤蹙眉。
这么大一个盛会,改易时辰如此随意的?
祁桑也不由得拧起眉,语气还算平静地对着小缘重复问了一遍。
守在地碑前、名唤“小缘”的姑娘与那位大妖使性格全然不同,她端的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和声和气地赔笑着:“不错,贵客您来得过早了。但君上吩咐过,‘九餮鲲座’未开,没有本地通行令者不得入小重山。”
她右手指着东边,左手指着西边,分别介绍道:“这近处便是凤衔山和夜合清都两地——想体验妖荒奢靡之风的可往清都小住一日;而若是对妖荒九大荒都感兴趣,没什么风月念头的,便可往凤衔山一行。”
“……”还真不让进啊?连让他们打发时间的地方都贴心替他们想好了。
祁桑心情复杂,没什么想说的,只得沉默听下去。
小缘慢慢道:“当然,我们也考虑到各位贵客不远万里前来,难免舟车劳顿,突遇此意外,只想找个近处歇脚。是以,我们也特意备了好几艘千阁槎,让贵客们休息。待明日‘九餮鲲座’一开,便迎诸位贵客前往。”
她一面道,一面指了指浮在半空的那些华美云槎。原来这云槎不是赴会贵客们的,而是她们备下的歇脚地……
祁桑颇为感慨:“……小重山的待客之道,确有其风格,不愧闻名各地。”
小缘不动如山,一贯淡淡笑着:“贵客说笑了。”
“罢了,你们也是听命行事,只能说我们气运不佳。客随主便,主人的规矩,自然要遵守。”她叹了口气,接受这临到门前却被拦下的事实。
祁桑回过头来问:“既然如此,要不我们去夜合清都拜访下那位前辈?”
晏淮鹤微颔首:“一来一回,时辰也差不多。”
她转了转手上拿着的伞,准备离开前往刚才那位热情的妖使那边看去一眼,这位出自“璧月堂”的妖使倒是对贵客一视同仁热情。
小重山璧月堂,归属于小重山妖君府,由妖君亲自打理,这璧月堂的堂主便是下一任妖君。
不过听闻璧月堂堂主柳絮蕴年纪尚小,打碎宝器折枝瓶大概也只是意外罢了。
不必太过忧心,等明日再进小重山便是。
祁桑打消心中顾虑,虽觉此行不会太顺利,但也不会开头就出什么事吧?
一个时辰后,夜合清都朔叠山脚。
两人在踏入朔叠山的那一瞬,忽感山中灵阵被惊动。
恢宏磅礴的灵力荡开,一柄灿银的长枪穿风而过,直直砸在了两人的脚前。
灵气荡起罡风,将二人往后吹去一步。
再一眨眼,便见一个半大的孩子双手抱臂,板着张脸,伸出一只脚踩在斜过的枪身上,严肃问:“十四洲的修者?你们两个来此有何要事?”
祁桑与晏淮鹤对视一眼,发觉探不清这孩童身上的修为境界,眼中除去疑惑更多的是敬畏。
“晚辈来自陆吾剑宗,不知阁下是……”
“本神器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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