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学初不知怎的困意连绵,邹洛筝预习完了内容,闭眼趴着桌子准备再睡一觉。
耳边传来规律写字的沙沙声,她一个人独坐惯了,这才想起身边来了个新同桌。
旧教室的木桌还有些老旧,邹洛筝能感受到身侧的桌椅在轻幅的晃动。
“麻烦轻点。”邹洛筝说完自知理亏,又道了声谢。
沙沙声停止了,取而代之是哗哗的翻页声。
蒋繁宇像是有一目十行的能力,两秒就翻过去一页,这还不如沙沙声呢。邹洛筝不好再说什么,硬着头皮睡去了。
“ 啪嗒”一声,教室陷入一片漆黑,邹洛筝惊醒,前排的书高高摞上一叠,挡住了她的脸,最后一个离开的同学想是没开清教室的右上角还有一人。
她从书包里拿出手电打开,包里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也许用得到的东西——手电,创可贴,剪刀,透明胶……
只因她励志新学期要做独立女人。
邹洛筝打着手电,把桌上最外层的铅笔字轻轻擦去,然后把书本挪回原位,离开教室。
学校离家隔了一座桥,江风拂面而过。月色柔柔地在水面打上一圈又一圈波纹。圆月抚人心,这大概也是她放弃便利的交通工具而选择徒步的一种原因。
过了桥头,再过一条大路后,邹洛筝走入一条绵延逼仄的小巷。
开门的一瞬,熏臭的酒气瞬间扑面袭来,令人作呕。
空瓶子杂乱地倒在桌面,邹正瘫在沙发上,拿着快空了的酒瓶,醉懵懵地问道: “开学怎么样?”
邹洛筝的家庭特殊,母亲余笙走后就一直跟随着父亲邹正生活。
“挺好。”她道,走到立式机前拿了一瓶风油精。
邹正突然意识到什么,拄着的啤酒瓶被他砰地一下磕在了桌角:“你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通校了。”
“通校?怎么不跟我讲一下啊?”
“之前提过一嘴。”
提过吗?邹正顶着酒劲驱动懵懵的脑壳回想一番,暑假前一天她回来时随口好像是说了一句“下学期通校”,只是当时他也醉得上头,根本没听进去。
这原来是在报备啊,还以为自言自语嘀咕犯毛病呢。
邹洛筝不想理会说话磕磕巴巴的醉鬼,简单收拾了茶几后,就反锁上了房门,连着邹正的骂骂咧咧一起隔绝在外。
“你都通校了,顺带以后帮我把早餐做了,欸,又tm锁门。”
邹洛筝垂眼嘀咕:“没一个正常的。”
在转校生来之前,邹洛筝发誓她从没见过朱颖婧有虚心好问,求知若渴这样的美好品质。
朱颖婧为了和蒋繁宇探讨问题,有事没事就来他位子旁边,起初邹洛筝还不甚在意,直到后来班级被莫名带起来一股求学之风,可能大家都想在开学考前极速抢救一下吧。
夏柳清上课还特意点头称赞了这股风气。教室后方黑板下有个长柜子,一些同学就在那里正儿八经地讨论,蒋繁宇偶尔会被磨走去请教问题。
邹洛筝作为整个事件最大的受害人,回位子的路常被堵得水泄不通,课间的短暂睡眠也被搅得一团乱。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在数不清这周第几次被堵在路上后,邹洛筝终于爆发了。
“朱颖婧,要讨论出去讨论,别挡我路。”
“还有,声音轻点,妨碍我睡觉了。”
朱颖婧哑了声,她的同桌徐菲直接站出来:“邹洛筝,你来学校学习还是睡觉啊?睡觉去寝室睡。哦,我忘了,你不住校了。是家里床太硬了,要每天来学校补觉?”
邹洛筝心里泛苦,她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邹正又把呼噜打得震天响,高一刚住校时,她想到从此以后可以拥有三年完整的睡眠而兴奋得不行,但后来发生很多事,她还是放弃了住校生活 ,选择了通校,一切回到原点。
她又开始在邹正的呼噜声里,在连续不断的噩梦里,熬过一晚又一晚。
邹洛筝在心里白了个眼:所以她最讨厌小团体什么的了。
“徐菲,你把人家当主子,人家未必瞧得上你。”
这话已经骂得相当脏了,徐菲作势就要上去掐架,朱颖婧拦住她:“不必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十五班经过选科的大调动,原班人马被拆分地零零散散,两边战火直线式上升,剑拔弩张间,不少人开始好奇邹洛筝和朱颖婧的恩怨纠葛。
“这个邹洛筝,怎么这样和朱颖婧说话?”
“她对谁都那样脾气,你离她远点就是了。”
“那她们俩…”
“听说是……”
朱颖婧做为南中的优秀行为规范榜样和成绩标兵,常年包揽各式校知识竞赛奖,南中师生皆有目共睹,再加上一副可人大方的长相和身姿,另南中一派师生都点头称好。
邹洛筝就平平无奇的多,平时穿个大号春季校服外套,走在路上也是一副低头病怏怏的神情,有些人谈论到她军训和新生起的一场摩擦,一番唏嘘声后,议论声戛然而止…
势头很快一边倒,众人不欢而散。
(2)
邹洛筝把桌面零零散散的书理回原位,却发现她的诗词本消失了。
蒋繁宇正着笔写字,却听“砰”的一声,一个圆珠笔被用力地拍在他的桌面上。
“看好你的笔。”邹洛筝语气极度不善,“别让随便谁都坐我的位子。”
然后她扬长而去,步伐迅疾得掀起一阵风。
“……”蒋繁宇:这人是炮仗吗?
邹洛筝径直走向朱颖婧,她本来没想在学期初就撕破脸皮,但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忍?更是完全不存在的事。
“朱颖婧,我本子呢?”
邹洛筝所到之处,众人如鸟兽受惊般散去。
朱颖婧被扫了兴,收起了仅剩的一点好脸色。
“我不知道你本子在哪。”
“只有你,来过我的位子。”
“我没有动过你的任何东西,随你信不信。”
陈豆豆把朱颖婧带走,徐菲作为小团体最强战力,直接开火:“邹洛筝,你被害妄想症吧?没拿就是没拿,你丢什么都怀疑是别人拿的是吗?
“对,我有病。”邹洛筝打断徐菲的质问,“所以你们最好离我,远、一、点。”
不会有人和疯子较劲,而邹洛筝就是她们眼里逮谁咬谁的疯子。
所有人避而远之,下课铃打响,教室很快只剩她一个。
她嚼两口干面包,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时候她就会选择睡觉,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过不去的。
等她一觉睡醒,突然发现讲台边围了不少人。
她向来对凑热闹不感兴趣,直到有个人说了一句:“沐雨是谁啊……”
沐雨……
邹洛筝想上前,可脚却像有千钧重。
沐雨,是她的笔名,讲台上放着的,是她的诗歌本。
她的第一感受是愤怒,深深的愤怒,然后有些愤怒化作委屈,到了最后,全身只剩点窝囊了。
她趴回桌子,就当作自己从没醒过。
蒋繁宇到教室时,讲台上围着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但他个子高,视力好,很轻松地看到了讲台上的一页纸,它的边缘有被撕下的痕迹。
纸上写得是一首诗歌,字迹有些眼熟。
我愿意
沐雨
我愿意一路梦想,一路疯狂,一路成长,扛起肩上的重量;
我愿意一路骄傲,一路向上,一路绽放,只求做自己的太阳;
我愿意一路迷茫,一路绝望,一路冲撞,遍体鳞伤中自愈伤;
我愿意一路陪伴,一路守护,一路分享,不再一个人流浪。
蒋繁宇通篇看了一遍,情不自禁地望向最后一排的角落。
其实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文字是有指引的力量的,像星辰,微渺无声却能穿透黑暗。
纸页轻轻落在邹洛筝的臂弯上。
蒋繁宇轻声:“这是你的吧?”
邹洛筝慢慢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眼,她的下眼睑红通一片,却不像是哭过的样子。眼里的情绪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委屈。
“被放在了讲台上。”
邹洛筝看着纸页的撕痕,嘴皮都在颤抖。
蒋繁宇心里腾起一丝不妙。
“哎呦~” 徐菲在一旁单看戏不过瘾直接煽风点火,“大诗人啊~”
陈豆豆及时出现把她带走。但就这两句动静还是吸引来不少目光。
后排的角落一下子成了半个教室的聚焦点。
尽管不情不愿,尽管竭力规避,但还是人尽皆知了。
邹洛筝已经无精力去想蒋繁宇是怎么知道的,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她现在的胸口堵塞到了极点。
至少如果不是他,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
白让所有人看了一场好戏。
人群中突然爆出了一声笑。
邹洛筝忍无可忍,一把抓起纸张撕碎:“谁让你碰了!”
她用她那双红极了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蒋繁宇:“少来恶心我。”
她咬着牙说完,夺门而出。
被甩门的蒋繁宇一手插兜,一手抓起碎纸丢进垃圾袋,接着把攒了几天的垃圾袋打了个结,“砰”地丢进走廊尽头的垃圾箱。
那一晚的教室,气氛安静得吓人,夏柳清坐班结束,把改好的本子堆在讲台上:
“今天纪律很好,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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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蒋繁宇盯着讲台上的纸,他身边一个短发瘦高的女生突然开口:“这是邹洛筝的。”
“你怎么知道?”
“她字很好认,比较洒脱奔放。”
“你怎么不送?”
“我跟她不熟,你是她同桌,你去送好点。”
“嗯。”
被邹洛筝骂后的蒋繁宇:好心当作驴肝肺…
站在台上的季睿晗:幸好没有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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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邹洛筝的诗词本:
【炙热与凉漠共息】
2018年9月7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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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少来恶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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