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缤纷多彩的灯光从南中最大的中心场馆中四散而出。场馆大厅内,舞台中央正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精彩绝伦的节目。
现代歌曲串烧表演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工作人员在幕后清点下几场表演的人员,她翻到节目表,看着空无一人的后台,问:“邹洛筝呢?”
“这里。”邹洛筝放下幕布,走到后台,最后望了一眼前排空缺的坐位。
蒋繁宇……没来吗?
台下的程昊阳在古筝曲里小睡了一顿,清醒过来看着身旁依然空缺的座位:““他还没来?”
程昊阳突然意识到什么:“欸?他今天是不是没来上学啊?”
“……”,季睿晗无语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此刻也只能是同样的担忧状,“你才注意到,上午蒋繁宇家长都被叫到办公室了。”
程昊阳听季睿晗讲完细节,咳了几声:“……看表演看表演。”
他突然又意识到什么:“邹洛筝节目第几个?”
季睿晗翻白眼终于把人都翻过去了,她指了指台上: “这个节目就是了…”
众人的视线聚焦回舞台,在一片漆黑的正中央处打下来一道发散的白色光束,朦胧处出现了一抹纯白修长的背影,伴随着几片花瓣落地,少女手捧花束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邹洛筝一步步走到舞台中央,身后的吊带花裙拖至地面,脖颈的白边环带与顺长乌黑的发色相互映衬,一双修长白皙的腿恰好收进坠有银链的黑色长筒靴内。
舞台大屏播放着一段如诗如画的江南水景,但听“滋~”得一声,大屏被切断了。
再亮起时,能感觉镜头有明显的晃动,屏幕的画面切成了南中操场的观众台。
画面的中心,身着军训服的南中学生围了一个半圈,背景音窸窸窣窣十分嘈杂,不消几秒,舞台的灯光忽得完全灭了。
邹洛筝在一片黑暗中并腿站在舞台中央,前排观众看向它的表情变得茫然,一个工作人员上台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到角落。
瞬间冲向大脑的血液把邹洛筝的意识蚕食殆尽,一片黑白交织的空隙里,她定定地站在原地,握着话筒的手不明显地颤动起来。
屏幕里的画面逐渐放大,直到邹洛筝居于中央,有一只手从屏幕外的方向指向她,骂道:“乞丐”
“你说什么?”
(2)
镜头到这戛然而止,大屏又恢复了一片黑。后台的朱颖婧松开切断键,缓缓呼出一口气。
台下的众学生不明所以,但邹洛筝无比清晰得记得那天的内容。
许荷不屑地看着她,语气甚是鄙夷: “我有说错吗?我说你是乞丐,什么都要管别人借!”
“你再说一遍……”
“不光你是乞丐,你爸也是,你爸还是老赖,欠人钱不还的老赖,酒鬼,真是乞丐一家。”
“闭嘴……”
“不还钱还不让说了?我偏说。”许荷环顾四周,用更大的嗓门肆意道,“你们家欠我们家的,一群乞丐。”
记忆到这,邹洛筝对着许荷扇了一个巴掌。
许荷难以置信地掩面哭泣,叫声引来了一众同学老师甚至零星几个领导。
邹洛筝在军训期间被勒令回家反省,等她再回到南中,她才终于意识到这只是一切噩运的开端。
邹正事后怒气冲冲地重进办公室扇了邹洛筝一巴掌。
一个巴掌,打碎了一个青春期少女的自尊心,也彻底打碎了她对校园生活的懵懂憧憬。
流言蜚语总是比野草生长得更泛滥肆意,人生的第一次冲动,带她堕入一场无尽的深渊。
时隔两年,邹洛筝深呼一口气。她现在不会再冲动了。
她不能。
更不应该。
邹洛筝在一片黑暗与混乱里找到前一组声乐表演的同学:“能否借我一下木吉他?”
台上台下都在持续不断地骚动,工作人员到处询问情况,观众们出声议论,甚至有几人探头想看舞台个究竟——
直到舞台的中央再次响起声音。
“我为大家带来一首原创歌曲《遇见我的青春》”
稚嫩清脆的嗓音脱离了伴奏,自舞台深处一路飘渺延伸,只是在一句后又戛然而止。
停顿的空隙,嘈杂的声音弱下去了一些。
邹洛筝扬起嘴角:
【从前枯黄的枝桠,开出了花~】
“灯光!”朱颖婧挥手示意,“灯光打上去!”
【过去破旧的马甲,愈合了疤~】
舞台的灯光蓦得亮起,依然是中心的位置,邹洛筝姿态有些随意地坐在一个高脚凳上,明艳而不过分浓厚的妆容将她五官里的一点清锐无限放大,她的一只靴跟倚在凳脚,薄挺的肩上挂着一个木吉他。架着的麦克风此刻正对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
一片人声鼎沸中,几根清晰分明的手指利落地扣下几个音节——
“致我们青涩懵懂又不屈骄展的青春岁月。”
一轮轮的意料反转让台下的程昊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什么情况,舞台事故吗?”
“废话。那段录像邹洛筝在c位呢,一看就和她有关!”
【我在雾里不说话,听听看回答。】
“啊?那那现在呢?那个音频怎么办?清唱啊……”
【那时有风,听不到啊……】
“至少还有个吉他伴奏。”季睿晗冒出一个点子,“嘶~我们去古塘湾那次,你是不是录像了?”
【花说你要长大】
“对啊。”程昊阳反应过来,“你是说……把那段录像放大屏上去!”
“对!”
【风说你要回家】
“在我u盘里,我去取。”
【我终于在17岁清晨】
【遇见属于我的青春】
歌声所覆之处,骚动的观众席逐渐化为了一滩静水。
大屏也在此时重新出现画面——新的画面里,程昊阳正一肩背着一个包,气喘吁吁地爬着石阶,蒋繁宇背着器材,不经意的扭身给程昊阳来了个爆头,画面里传来笑声,镜头开始不规则地抖动。
短短十几秒引得台下笑声连连。
【雨说泪能落下】
【星说天会亮啊】
【我终于在17岁清晨】
【遇见属于我的——】
邹洛筝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台下慢慢噤了声。
她修长白皙的指节扣落最后一个音节。
【情真。】
台后的工作人员纷纷松了一口气,除了节目时长有些超了,后续的节目仍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南中的晚会从来都是现场实时直播,刚刚的意外如果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邹洛筝披了个外套,冲到大厅前,门在此时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四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扒住了门框,随着微小的动作,指端开始溢红,那是种快要滴血的红。
半掩的门后随之出现一个身着单薄的男生,他半个身子前倾,单手还握在门把上。
擦肩的一瞬,尽管隔着口罩也依然能感受到他乱了的呼吸声。尽管没有了平日的黑色鸭舌帽,有些长而凌乱的头发甚至遮住了他的眉眼,邹洛筝依然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有些匆忙的,狼狈的样子,身上还裹挟着12月冬室外刺骨的冷意。
蒋繁宇……
邹洛筝大幅迈出的步子停在这一刻,靴跟轻踏在大厅最高的台阶上,发出一阵厚闷的声响:
“你怎么才来。”
蒋繁宇的手指突然屈起,握成一个拳,用力地砸在大厅的门上。
邹洛筝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她伸出手去抓他的手臂。
蒋繁宇却先一步收回手,从齿关挤出两个字:
“抱歉。”
他的嗓子糊透了。
邹洛筝的手僵在半空,蒋繁宇后退了两步,接着很快地跑走了。
“喂!——”
他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茫茫雪雾里。
他为什么才来?
又弄成了这副样子……
见到她为什么跑?
又要跑去哪里……
邹洛筝在寒风里裹紧翻飞的外套,踩着高跟的双脚冻得赤红,却没有红过蒋繁宇露在额发外的那一截鼻根。
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邹洛筝一咬牙,还是追去了教学楼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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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版歌 :
遇见我的青春
沐雨
从前枯黄的枝桠
开出了花
过去破旧的马甲
愈合了疤
我在雾里不说话
听听看回答
那时有风
听不到啊
好像一些玩笑话
说就说吧
好像我没有挣扎
任凭它吹打
古旧又亮光的小路
一步步往深处
却在心底种下
倔强的芽
花说你要长大
风说记得回家
我终将在17岁清晨
遇见属于我的青春
雨说泪能落下
星说天会亮啊
我终于在17岁清晨
遇见属于我的
情真
重置[亲亲][撒花][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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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他的嗓子糊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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