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茗见怪不怪,这点操控人心神的事,对于一位仙君来说,太简单不过。
现下,隗晎用法力驱使伙夫,倒是让第五茗觉得更好奇。
第五茗不应伙夫的话,看向隗晎,拿起桌边的白巾擦了擦嘴,扔回桌上,道:“你能使法力了?”
隗晎点点头。
第五茗继续道:“不是在隐藏踪迹吗?如今…可以不藏了?”
隗晎另一手,在第五茗臂袖上临空一拂,霎时,第五茗由头到脚焕然一新,只是腰间依旧散开,没有腰带,两件宝贝,系在腰前的空隙中。
‘清衣’完毕,他讪讪地道:“想同上君多待一会儿,奈何这碗浆酪吃得不心安,有人寻来,上君会更安全一些。”
第五茗眨了眨眼,不解道:“什么意思?”
隗晎道:“上君不是想听故事吗?听完故事,上君自己便能算。”
第五茗踟蹰道:“我有劫难缠上那商人了?不对…若是商人出事,你何必上心,那商人的劫难缠上我了?”
隗晎叹道:“若知有此一遇,我倒情愿上君饿肚子了。”
这话,引得第五茗心痒痒,转头,向伙夫问道:“店家,答话。在我们之前来的那三人,他们是谁?”
伙夫神情僵硬,嘴唇一张一合,道:“三人前日到的西水镇,是一群跑商。为首的是商人官满银…”
听到此处,第五茗喃喃道:“官满银?这姓这名,有“官”有“银”,即威又厉,好“凶”…谁取的啊,镇压洪水猛兽都不敢这么弄吧。”
那厢,伙夫没有停下,嘴中叭叭,持续道:“随行有三名仆人,一人叫图根,两年前,官满银买下的卖身葬父之子。一人叫图豆,一年前,官满银在极北雪地,捡的饿困之人。一人叫图枝,近些日子里,在盐仓村捡的孤女。”
第五茗念念道:“他在捡破烂吗?怎么能什么人都带在身边,没一个好命数的…好歹也得看着捡啊。”
伙夫道:“在西水镇这几日,图枝感染风寒,来势汹汹,官满银准备今日去东河镇,售卖货物的同时,找一名大夫回去医治图枝。他同我打探了东河镇的情况,这几日都在馄饨店吃的饭。”
这一问答完,伙夫闭上嘴。
第五茗伸出一指,挪到隗晎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一厘远处,叩了叩。
隗晎会意,指尖再是一击。
咚——
伙夫嘴唇张合道:“上君,请问。”
第五茗满意地看过去,沉思道:“店家,答话。你可探知官满银身世?”
伙夫嘴皮飞快掀翻,事无巨细地说着…
官满银祖上是迎新城人士,宗族兴盛,族中人丁众多,士农工商,他们家道道出人才,行行有亲系。
据说,那一年,迎新城奉了皇命,半月之内,全城搬迁清空。
官家人口过多,归派过程中,根本没有办法将其笼统地化到一个地界,因此,官家被迫四散,以士农工商,分了四路而行,在四方定居。
官满银所在那一支,隶属于商脉。
行商人信命,凡遇大事,便会请道行高深的修行人,卜上一卦,所以落脚到了泰山,一处有神明现身的地方。
然而,神明不护命数,又因为这一支家中行商,难免会以命运换气运,到了官满银这一代,嫡系独独只出了官满银这一子。
旁系繁盛,嫡系凋零,祖宗长辈重视,各请了一名能力卓群的修行人住到府内,在嫡子降生时,为其卜算后天命数。
那群修行人,在官满银出生那日,居然算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十九名修炼之士和知名道长,皆卜出一言:这一子可了不得啊,竟是天生的克生命。
所谓克生命,即为克亲,克友,克妻,克子,克钱,克财,克事,克业…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官满银克一切,克万物,此生命里注定孤寡终老,客死他乡,不得善终。
官满银父母及宗亲,听闻这个消息,俱是悲痛不已,不忍家族之业就此断送,再三纠结后,怜其是难得的嫡系血缘,最终还是决定将官满银留了下来。
十九位能人之士,收人钱财,忠人之事,相互之间商量后,以官戾银气压其命格,为其取名,官满银。
那“满”字,是后加的。
十九人离开前曾嘱咐官家人,若是官满银亲近之人接连丧命,便说明命格命数不可镇了,需得及早舍弃,且抛弃之前,要再对那极衰极邪之命,进行镇压。
加一字,可让官满银自顾不及,他便不会影响官家。
果不其然,官满银六岁那年,克生命之象初始显现,他身边豢养的宠物,接二连三,因他而亡。官满银七岁时,身边伺候的人,不是伤就是残,有些还险些丧命。官满银八岁不到,亲生父母,因救落水的他,感染风寒,相继离世。
一场小小的风寒,要了两条人命,不管怎么样,都有些说不过去。
再有,两年之内,离奇不幸之事频发,族中众人认为,当年十九位能人之士所言,是否是开始兑现了?
几相商量,遂决定放下家族传承之命,他们自顾自保全小命,一起将官满银逐出了官家。
官满银年弱,无依无靠,却明事理,慈心善目,不忍拖累宗里,主动除了族谱上的名字,开始独自流浪。
好在,官家士脉和工脉,不信邪厉之说,听闻嫡系子孙漂流在外,心疼其身世,愿意接济,官满银方得以存活。
早年丧亲,尚未娶亲生子,官满银担心测言命数之事,会在隔系宗族中上演,便从未有过停留,一直在路上飘泊。幸好,子承家业,跑商是他喜欢的事,比起在一个地方落脚,他更喜欢将南边的东西带到北边,把江南的琼浆玉液带到塞北荒漠。
也是因此,才有了后续买了卖身葬父的图根,救下雪天里饥寒交迫的图豆,收留了因为发大水没有家的图枝,这几档子事。
第五茗道:“克生命?这是什么命数?”
隗晎道:“胡说八道的命数。”
第五茗笑了笑,道:“隗七…你倒是会勘命了。”
隗晎挑眉道:“做了不少次人,有些事,不算命,也能看清。”
第五茗莞尔,不置可否,转而摊出一只手,放在桌上,道:“我只做过一回人,不太能看懂,想瞧瞧他的簿子…”
隗晎道:“本来也是打算让上君查一查他的簿子。我能看的只是刚刚听闻的那些事,至于命里究竟如何,他与上君的纠绊,如何规避此次之难,全要靠上君从他的命格簿子堪破。”
他伸出手,郑重其事,将大大的手掌覆压在第五茗的手上,顿时,两掌之间,金光乍现。
随后,第五茗另一只手,举到桌面上,翻手一接,一本命格簿子出现在她手中。
命格簿子册页随她视线翻动。
她看完官满银的整个命数,蓦地一怔,霍然疑问自语道:“寻常衰命,倒是真的「此生命里孤寡终老,客死他乡,不得善终」…另外,其中有店家提到的家族财产之争,却没有道士做法一事,他的簿子中也没有我的出现…你为何会觉得,他的劫难缠上了我?”
隗晎道:“通印有异动。”
第五茗不明所以,收了命格簿子,从腰间拿起通印,不解道:“它还有这作用?”
隗晎面色沉重,道:“它不能卜算,只是现在系于上君身上,能知主人生死之事。”
“生?!!死!!”
第五茗吃惊道:“这一难…涉及生死???”
隗晎点了点头,第五茗浑身一震,通印从手中滑落,支支吾吾道:“我…我…我要死了?”
隗晎愁眉不展,道:“我不知…”
顿了,他继续道:“我不会让上君有事的。”
第五茗嘴角有些发麻,里面好似要淌出水来,她动动嘴唇,把水咽了下去,宽慰道:“不会不会…我这才做上鬼差,怎么会那么容易出事呢?再说了…我…我已经是鬼身,怎么会有生死。你…你是何时感知到通印有异动的?”
隗晎道:“上君叫住官满银时,通印颤得厉害。”
第五茗百思不得其解,道:“我因司命之事降生,若我自己要陨落,我当有所感知…我没有这感觉啊,会不会是通印出差错了?再或者…”
隗晎未语。
通阳太明之印,历经几任东岳大帝之手,它出偏差,可能比天崩还难。
他心中笃定,第五茗和官满银身上必出生死之事。至于是谁…只要不是第五茗,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他现在担心的是,第五茗会上赶着去…
少顷,隗晎撤回手,将伙夫放倒在地,道:“上君,我们先回城隍庙?”
第五茗点头同意,动作上倒是不怎么配合,按理说,隗晎法力可以随意使用,两人只需要隗晎掐一个瞬息诀,便能立马到达风雨江城隍庙。
然而,知道了官满银的事,又知生死大难将临,第五茗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上前去凑一凑。她坚持要按照先前所言,去街尾找车马,一心一意地,努力“走”去城隍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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