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离惨笑道:“我们二人一路行来,所遇尸傀皆是三魂尽失,肉身里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为何独独他是这样?”
“尸傀主放过了他?”
隗晎白了他一眼,神情忽深忽重,把总是落在第五茗身上的目光,留在了对面二人身上。
他道:“你是这样想的?”
凉离摆手笑笑,不再接着刚刚思路往下想。
这时,甘歌猜测道:“或是,有法宝?”
凉离附和道:“得罗加身,观中修士,有可能。”
回想起那日江岸上,李二道不太正统的盒棺之举,第五茗摇头嘀咕道:“他应该不是有如此能力的人…”
甘歌道:“可以回去查查此人的动线,多半能够找出尸傀主。”
凉离感慨道:“这只尸傀要是再多保下点碎魂,指不定今日就能借助通印神力,将这一带尸傀成灾之事解决掉了。”
听到二人言语,第五茗看向林间山道深处,问道:“天界何时知晓此事的?”
凉离道:“两日前,回天界复命,地仙上报得知。”
“据悉,尸傀出现已有些时日,整个临安郡,少说存在五六百只。”
“今日我们二人利用鬼道,引他们进来,原是准备先将这种无脑尸傀尽数绞杀,再去寻尸傀主,免得路经此地之人,无辜丧命。”
隗晎不语。
第五茗颔首。
二人静静听着。
突然,甘歌发问道:“冥界地府不知道吗?”
第五茗一怔,望向隗晎,心道:三魂都没了,冥界地府能有谁传消息回去,还不是同天界一样,需得地仙上报。
忽而,她又想到:司命府会不会太过玩忽职守了?这么多命数中断,最后,居然仍是地仙通传。
转念一想,她现在是冥界地府的鬼差,实在没立场,去说道司命府的事。于是,想了想,便把这个疑问吞进了心里,没有多事地再说上两句。
隗晎直白道:“地仙同时递了消息去泰山,方才收到了消息。”
凉离道:“泰山做何安排?”
如此直言不讳地探听别人家事务,不谙天界和冥界之事的人,听到这几句话,会误以为两界的关系又和好了,也必定会多一份想法,认为这一言一问的两人,关系亲密无私。
事实哪是这样!
第五茗怕陷入尴尬,打着哈哈道:“凉离,你这样问,隗七该如何答…”
“你两各侍一方,这话不该问哈。”
顿了顿,她道:“不如以前知进退,你莽撞了。”
她离开太久,早不知如今局势,更不清楚现在的任职之道,含含糊糊说了两句,也没了下文。
凉离没有听她的话就此作罢,浅笑道:“帝君,不可以问吗?”
隗晎看向第五茗,轻晃脑袋,似乎在用目光说着‘没关系’‘不用担心’‘小事’之类的话,安抚第五茗帮衬的心。
见第五茗收了势,退了下去,继而,他转头瞧向凉离,道:“泰山没有安排。”
“天帝不让插手,想必是打算借此找一找冥界的麻烦。你们二人若觉得为难,可以去请天帝换了其他人来。”
停顿片刻,他眼神一睨,在凉离和甘歌身上盯了盯。
恍若透过他们看见了其他人,他肯定道:“当然,换别人做这事,是为最好。”
听了他的话,第五茗嘴角抽了抽:难怪要安慰我…
甘歌道:“换谁?”
两界牵扯之事,不对付的双方,竟能有问有答,有商有量。
实为罕见。
第五茗大吃一惊,她听得出来,两方语气虽都不算太和善,却没有坑害对方的意思。
隗晎道:“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你们二人便行。”
凉离眼眸一转,打趣道:“换成小音和南泥,帝君岂不是更难做?”
这话,第五茗终于品出了点其他意思。
凉离如此说,好比在提议,换两个能力不行的仙君处理这事,假使尸傀横行之事,和冥界地府有牵连,决断权便可以落在隗晎手中。
只是,到时候,隗晎是让冥界地府担事,还是让曾经最爱护的旧友顶罪,他会不会狠不下心做抉择。
隗晎嘴角一沉,道:“你当天帝是蠢的?”
闻言,凉离和甘歌心头俱是一震。
凉离自知过火了,敛容屏气,抱手欠礼道:“是我无状。”
由这一声道歉,众人相望无言,沉默了一阵。
在这期间,隗晎仿佛经历了一番取舍,淡淡地叹道:“若能换成溪亖音和南泥,也不是不可。”
凉离和甘歌一愣,总感觉隗晎话里有话,却又猜不透他话中意思。
第五茗亦是一顿,不禁对他最后一句话纳闷:什么意思!徇私?偏袒二人???还是想掌握天帝刁难冥界地府的主动权?
不对!
隗七这模样,若仍是曾经的隗七,应当是在为二人担心。
为何会担心这种事?
不对吧…
风雨江数万人遭遇水祸、灾疫,风有情的插足,五斗星君的监察,他都能自如面对他们,一起妥善应对处理,此刻,居然会害怕不足千人的尸傀暴乱?
说不通,说不通。
处理暴行尸傀,两界互相找茬,怎么算,对于三人来说,都只是一件小麻烦事。探清来源,有责担责,无责诉清即可。
第五茗狐疑地审探隗晎,妄图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找出答案。
呃…
她眼睛不如以前好了,除了那副美貌,着实看不出其他的了。
一不留神,又看入迷了…
半晌,甘歌道:“不需要换人。”
“帝君不怕此事后果,我们自是敢做。”
“此后会实事求是,如实上禀。”
凉离目光好奇,也不敢直接发问“为什么”。
他嘴上干笑,反过来安慰隗晎道:“邪厉除了地下鬼魂,也能出自妖界。”
“帝君这些话严重了,我们虽在天效命,可所言所行,后世教导皆出自你…和上君,即便活的时间不多,不知怎么做人,但如何做鬼,怎样做仙,我们在天的九人,从未忘过。”
迟疑了一瞬,他道:“耳清目明,心澄意净,我们二人识得公与私,好与坏。”
“你…帝君不用担心。”
“冥界地府只要没有疏忽职守,或是有过重大过失,天帝只手,断不了决定,扰不了泰山仙府。”
是了。
他一席话,道出了此事要害。
若是妖化邪,天界持拿正义,最多责备两句,若是鬼变厉,天界正好有了借口,责问泰山仙府,重掌冥界地府。
至于这借口能不能有,便要看此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他们二人会如何做。
隗晎丝毫不担心,拒绝道:“不用。”
“你二人不愿换,查清楚事情后,该如何回禀天帝,便如何呈报,不用为冥界地府遮掩。”
“顾好自身,冥界不需要你们来分心。”
好大的口气。
可是,在他们当中,他一贯如此。
第五茗打和道:“好了,不管后面怎么做,事情总得先有结果。”
天界和冥界此时的矛盾,她或许没资格插手,但凉离和甘歌此行所执行的事,她刚刚突然想到点别的东西。
她指向林间山道,对二人提醒道:“此路走下去,有一潭干硬的牛粪池,其中埋了一具尸身,哦…不对,是淹了一个人,只身死,未被尸傀啃食,亦或丢失全部三魂,至少人魂是保住了的,现下就在冥界地府中,你们可去找来问问,指不定能查出点线索。”
凉离抱手一礼道:“多谢上君。”
甘歌同行一礼,道:“多谢上君。”
猛地,第五茗又道:“十多日前,我入鬼门关的路上,凑巧遇见别人送葬,那棺材盖开了,里面的祖宗天魂见日…”
“天魂?!”
“天魂!”
隗晎听到这两声“天魂”,眉头微微蹙起。
甘歌同样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疑惑道:“棺内见天魂?”
凉离笑道:“不过是一股气,能从祠堂跟到子孙棺材内,看来修了点本事在身。”
第五茗颔首,惊喜道:“祖宗天魂出了宗祠跟在子孙尸首旁,极可能与这次尸傀之事有关。”
“我当时没发现,这会儿跟你们说着说着才觉得不妥。”
“哈哈哈…地下的人魂你们仍可以去问问,另外,再去寻一寻,十多日前,附近几个村子下葬的人家,应该能找到点线索。”
随即,她眼中有一丝精光,饶有兴致,揣起手,藏进袖中,道:“尸傀若不是人魂所为,便和冥界地府扯不上什么关系,细细算来,可能是天界司命府监察命数不当。”
“真是这样的话,你们动作需得尽快,否则司命不修正命数,那尸傀主就散不去戾气,此事便永远没有一个头。”
说罢,她看了隗晎一眼,却是瞧见隗晎神情有些沉重。
转头,另外两人,因她又说‘三魂’,又言‘命事’,蒙头转向,脸色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第五茗腹诽道:缺少锻炼啊…这都想不明白吗?
刚刚她说的,可是个重要信息。
人的三魂,人魂跟着鬼差走,接受阎罗审问,永生永世地进入轮回,延续此魂之命。
天魂则寄于牌位,直到宗族香火了断,天魂宿命结束,气息随牌位和后人的记忆渐渐隐没。
地魂守在尸骨旁,当坟头不复存在,案前无香烛钱火,地魂便会跟着时间一点一点淡去。
从未有过,天魂修炼,入棺跟尸一说…
除非,这家香火虽断,子孙却未绝。
命数尚在,祖宗天魂无家可归,只能勉强寄居于每一代的棺椁。
第五茗固然没有挑明说出天上地下,人同人的牵连,和命事构成。但只要有心,去地府寻一个鬼差问问,再去司命府翻两本书看看,各中道理,即便他们只为天界,或是只为冥界,都能寻到尸傀之事的重要线索。
不仅如此,哪怕是这件事和尸傀无关,人魂跟棺,司命府失察,亦不是小事。
指不定能凑巧为天界司命府,修正凡人狸猫换太子,顶替他人命数的异事,而邀得一番功赏。
没等凉离和甘歌详问细节,林间山道又传来一阵响动。
一样的急促奔走之声。
只是这次更加杂乱,速度却更慢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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