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茗一顿,良久才“哦”了一声。
随即转身,不再看戏,继续向城隍殿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嘴里嘟囔道:“也不知道浪费这钱干什么…”
“修了又不看戏,好歹也要请人去凑凑热闹啊,这么好的戏台,那么大的鼓和钟,怎么就不去呢?”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浪费了。”
她身后,再无一影。
只余台上戏幕**迭起,戏角在突兀的崴脚尴尬中,继续唱道:“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莫在痴嗔休啼笑,教导器儿多勤劳。”
“今日相逢得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一曲《锁麟囊》到尾,酆小洪背手一收,静静跟在第五茗身侧,往前行去。
灯火霎时变化,躲在暗处的明濡染这才发现,戏台前的两人早没了踪影。立即往城隍殿的方向寻去,他终于在琉璃暗淡熄灭前,找到了第五茗和酆小洪。
明濡染跟上二人步伐,上气不接下气道:“这人间编的文戏,还真是波荡起伏,有点意思哈…”
二人无一搭理他。
明濡染窘然一笑,闭上了嘴。
三人看戏,就属他没看明白。
台上的戏,是个残缺版…
全是以酆小洪人间记忆所幻。
二人的对话,也非真的论事论戏…
在小镇上看的那出戏,因镇上碎石过多,唱戏的人频频崴脚。刚才在这戏台上的戏角,也是频频崴脚,所以第五茗才问道,‘这出戏,和我一起看的?’
至于明濡染听不懂二人的对话也正常,毕竟那两人说的话又都是套话。
‘唱的是什么’,实为问:酆小洪是否去过京都城隍庙?
他答‘不知’,既是没去过。
而最后询问人帝行踪,答的‘下棋’也非寻常下棋,而是执天下棋局,以国民为子,以决策为局。
根据最近人间发生的大事来看,第五茗猜测多半那‘棋’,指的是风雨江发大水这事。
酆小洪知道如此之多,第五茗本来还是很震惊的。
因为她从未听说过,有哪位仙君同她一样,入六道,需要带着过往惩戒的记忆受罚。
她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位仙君必她还惨,需要既历劫,又身负仙职。
后来,想到酆小洪为人时未加害于她,如今初做鬼魂,对她尚算照顾,心中便自我宽解:我能不饮孟婆汤入六道,他有两界身份,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嘛。
入鬼门后,我为鬼,他为仙。
生前事,无需在意…
过了戏楼,鬼差身影渐渐多了起来。
鬼差们穿着黛粉复染过的五颜六色袍衣,行色匆匆。
一般城隍庙最多只有两名鬼差。加上两名无常,一名城隍,偌大的隍城庙内境,也只会在逢年过节,各地方土地来诉职时,才有此十分之一的热闹景象。
第五茗见到不少熟悉面孔,隔着老远,开始忙碌起来。
她方挥动双手,对方也算懂事,忙得脚不沾地,亦要空出一手摆一摆,回应一番。
酆小洪见怪不怪。
明濡染却有点辛苦,他的通冥牌,正突突地往外喷水。
一阵忙活,离主殿越来越近,鬼影越来越少,他终于缓了过来,用袖襟擦拭通冥牌。
旁边,第五茗也松了一口气。
她甩了甩胳膊,抱怨道:“嘴都给我叫渴了。”
明濡染一个趔趄,上前赔礼道:“风雨江发大水死了不少人,水过境地,活人又生了疫病,再死了一批下来,数量不比淹死的少,城隍大人也是非不得已,这才从地府借调了这些差友。”
他紧紧按住腰间的通冥牌,听着里面吐槽的鬼嚎,心道:你若是不主动,也没有鬼愿意多这一事…
做了一世人,第五茗性情变了好多,早没有当初那般磨人。
她客气道:“我知道,我知道…”
“就是一时见到这么多友人,感叹一下,没别的事。”
“…”
明濡染内心狂嚎:友人?!!
上君…这算哪门子的友啊!!
做朋友的,总来磨人,又不帮助朋友飞升…
这时,第五茗又继续道:“可是…这里不是地下,聚集如此多鬼魂,难道不怕生异变?”
明濡染蠕了蠕嘴角,道:“这次也是怪哉,不仅地下滞留的几万鬼魂未有躁动,城隍庙内的数千鬼魂也是一片祥和。”
一路行来,酆小洪又是好一阵不说话。
第五茗以为是刚刚试探之事,惹对方不悦了。
正好说道冥界的事,她故意无话找话,询问起身旁人,道:“仙君,你可知是为何?”
‘仙君’二字,亲耳听见,让明濡染实实在在确认了酆小洪的身份。
然,他对这位相貌平平,甚至有些滑稽的男子,是有一丝震惊。
是以,得了准信,他脚下故意趔趄,落后二人一步,望着二人的背影,暗自庆幸在外面时的机智之举。
也因为这落后的一步,前面二人的言语,让他漏听了去。
谁知,第五茗随口一问,酆小洪还真晓得一二。
但酆小洪却没详尽道出原因,只说道:“平安村土地庙那只龟妖,上君还记得吗?”
第五茗点点头。
酆小洪道:“和她有点关系。”
第五茗喃喃道:“她道行不高,消解数万鬼怨,不太可能吧。”
酆小洪道:“上君,外面那第四道牌楼,你可还有印象吗?”
第五茗惊呼道:“似起非起…怎会不记得。”
惊呼后,她又是一阵嘟囔,道:“况且,这才经过不足一盏茶的功夫,我为人时又不傻…”
酆小洪捂嘴轻咳了两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忽然,第五茗猛地拍手,震道:“她是新城隍!”
不给酆小洪回应的机会,她继续道:“可惜了,尚未做城隍,倒是先做起城隍的分内事了。”
“这牌楼拔不起来,她还如何飞升?”
“天上也不说派一位仙君来帮帮忙,就这般看着牌楼沉下去?”
上一问还没答,又一问袭来。
见第五茗有些急迫,酆小洪道:“人帝之怒,天帝之愤,鬼魂之怨,总要有人来消的。”
第五茗唏嘘道:“不止吧,还有冥界之主呢…”
“数万幽魂,突然多出来的事,换我也要生气,定要去找个人,或是找个法子撒撒气。”
忽而叹气,想起她做司命那些时日,又想起龟妖阮瓀被砍断了一只手,还没了壳,肉身也做了抵押的凄苦命运,似有无奈地,她面色有些凝重。
“难怪无大德飞升的迹象,此地却有一拔土将出的琉璃牌楼,定是这人命格簿子写成那日,有仙君替她先拔了牌楼,却没想到,最后生了变故,人点飞不成,还要耗尽牌楼中的气数。”
言到此处,第五茗并未停下,向旁边人求证道:“仙君可知,这琉璃牌楼是哪位仙君所提?”
酆小洪道:“雷部雷帅,风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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