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茗透过屏风,看着外面陆陆续续,开始慢慢走出门外的身影,蓦地明了道:“算算时间,天权和乐正下的榜事,此时各地应该都知道了,往这里来的人,应该不少,你可是怕别人来掺和一脚?”
隗晎笑了笑,道:“我的心思,果然都瞒不住茗道长啊。”
半收笑容,他道:“酬劳太过丰富,诱惑很大,来的人会很多,早解决,钱财便能早些到手。”
第五茗愣了愣,僵硬转头道:“我以为…你是在担心冥界涉事。”
隗晎下颌轻仰,自信有余,道:“有风雨江之事在前,即便冥界牵扯入内,也是很好抽身,能推挡掉所有利害。”
此话没错。
天界要与冥界和谐共处,然而却留了许多不堪的把柄在冥界这里,天帝根本就不敢真的找冥界麻烦,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隗晎,带了冥界脱离天界控制。
这时,四名小厮,慌慌张张,一人各抬了一张木椅,放在入门边的屏风后,邀了四人落座,便退走了。
南泥瞟向前方落座的二人,嘴角一勾,没坐椅子,尸瓮搭在椅背上,人慵慵懒懒倚在墙柱边歇脚。
椅背的高度正合适,呈了尸瓮一大部分的力,他双肩轻松,视线从那二人身上,落在了椅背高他们半个头的椅子上。
这椅背,坐靠不枕颈,使得坐下的人,必须端端正正坐立。
小恩小惠,等于慢性毒药。
他倏地想起这句话,笑容溢满整张脸,道:“真会下毒…”
溪亖音拖了一根椅子,不管怎么找姿势,那椅子坐着都不舒服。
干脆反向而坐,抱住椅背,她从背包掏出一颗果子,边啃边笑,对南泥道:“方才入城,便见好吃的,好景色特别多,等落脚了,我们一起去逛逛。你一路也辛苦了,我带了不少钱,到时候,我请你啊…”
南泥道:你本就是毒药,还要给我下毒…
他上下牙一咬,坚定地反手拍了拍背上的尸瓮,道:“小音,这一趟,我们不是出来玩的,一罐子的坏东西,要是叫它们在这里跑出来,事情可就大了。”
溪亖音咬苹果的嘴,光张不动,眼珠子却滴溜溜地动。
她忽然发现,南泥早在她未注意的时候,变得理智有条理了。
这样的正经的模样…
怪叫人心尖一颤。
心颤?
溪亖音捂上心口,透过椅背悄悄打量南泥,视线慢慢从这人的眉眼,落在了唇角,心喜:这嘴啃起来得劲儿,现在说出的话,也怪动听了。
半个时辰后,差人关上大门,挂上闭店的招牌,徐松仪容端庄,绕过屏风,邀请了两两说小话的四人入内。
平凉郡的会仙楼,与临安郡的会仙楼大差不差,不过是此处更雅致,在水池台周围装点了不少假山和绿植。
徐松领路向甲子房,边走边道:“四位大人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差遣小的。”
第五茗指了指身侧的水池台,道:“可有新的「唱书」到了?”
徐松思索道:“回禀大人,有的。”
仔细斟酌言语,他答道:“一共有两份,一份来自天界,一份来自冥界。”
第五茗抬眼看向隗晎,道:“冥界?”
隗晎道:“贺和在寻一味增进修炼的地宝消息,酬劳不多,广撒网而已。”
贺和修炼?
十殿阎罗,他隶属于第十殿,上有九位殿下撑腰,又手握不醒狮和地狱之火,何至于需要再提升修为。
更何况,贺和这人,也是个懒惰的人。
第五茗“哦”了一声,不好继续关问下去,垂下了头,独自思量贺和为什么要这般刻苦。
犹记上一次见面,是在杨正德的灵堂,他来取墨发,去与蓬莱岛岛主换东西…
换东西!
蓬莱岛能有什么?!
不就是天材地宝吗!!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他便这样用功了。
徐松抬步上了梯步,嘱咐道:“诸位当心脚下。”
应声,第五茗因为想着事情,刚有点眉目,正沉思,脚下趔趄,整个人朝徐松扑了去。
徐松双手向前,准备接住这位精贵的大人…
第五茗竟凌空一转,扑向徐松的身子,转而向背后的隗晎扑去…
向下扑的人,突然转身,还突然违背了身体的重量,向上扑去,除了有人做法,实在是没有其他答案了。
第五茗稳稳当当落入隗晎怀里。
隗晎面色不改,将她扶稳站好,道:“当心脚下。”
第五茗耳根燥热,认真盯着脚下的台阶,道:“嗯,我会小心了。”
溪亖音眼睛眨了眨,有样学一样,抬起双手,碎步走到南泥背后,托了点力在尸瓮下,道:“当心脚下。”
南泥顿地僵在原地,道:“我…我会小心。”
溪亖音满意道:“嗯嗯,你别摔了,我抱不住你。”
南泥脚倏地耳根比第五茗还血红,羞赧道:“小音,你…你也当心脚下。”
溪亖音朗声笑道:“我会小心,我知道你背着尸瓮,不好抱我。”
南泥舔了舔唇,道:“也不是,尸瓮不重,我能抱。”
这一声,又小声,又腼腆,溪亖音没听太明白,见南泥久久没动脚,催促道:“徐掌柜,你别愣着了,当心脚下,快点带我们上去。”
徐松收回发酸的双手,转过身,局促道:“诸位随我来。”
队伍终于开始正常行进,他继续道:“大人说的没错,冥界来的榜事,是为了寻一样地宝,这消息到的时候,便散出去了,至于天界那则消息,「唱书」内容不全,我等还在搜寻消息中。”
第五茗道:“天界那份,可是「寻肉身消士子怨」?”
徐松一怔,瞬间明白几人应该便是为这事而来,颔首道:“是的。”
隗晎道:“探知几何?”
徐松道:“方才是小的隐瞒了,此事其实不用去探,不过是尚待核实。”
第五茗疑惑道:“为何?”
徐松道:“平凉郡内,可涉事者,如今恐怕已是官身,受真龙之气庇护。”
隗晎道:“亓官还是裴烨?”
徐松震惊道:“大人知晓?”
第五茗蹙眉道:“不难猜,寻常官吏不会叫你这般为难,除了尚在京都者,不会有其他人。而大考刚过,名单我们都见过,有官身,又来自平凉郡,只他二人。”
一前一后,几人走上了廊道。
廊道宽,南泥和溪亖音紧走了两步,凑到第五茗身边,听着此事。
徐松叹道:“平凉郡有一怪事,此地无士子,各方学塾也早就停办了。”
南泥道:“稀奇,偌大的郡城不重学业。”
徐松笑了笑,继续道:“另外,亓官户籍虽在平凉郡,但生身信息仍需再核对一番。”
他说的这话,歧义太大了。
第五茗追问道:“亓官不是平凉郡之人?”
徐松道:“真正说起来,他不算是吧。这人是在七八岁时流落至平凉郡,先是在各学塾来回打杂,后来学堂士子接连消失,他被中途肄业的裴烨带回了家,这才落了户。”
第五茗道:“裴烨给亓官落的户,落在裴家的?”
徐松点了点头。
吱呀——
推开了甲子房的门,他侧身恭请道:“几位大人,请进。”
隗晎步子一缓,让第五茗先进了屋子,他亦步亦趋,次之,剩余三人,溪亖音稀里糊涂,南泥瘪了瘪嘴。
徐松心中计较屋内一男一女的仙职,一前一后,也跟着都迈了进去。
尸瓮不能离南泥的身侧,桌旁独凳不好借力,他独自走到一旁,寻了一个高背椅休息。
陆陆续续,在徐松的张罗下,进来了几名小厮,奉上了茶点。
隗晎又单独要了冷茶冷点和茶酒,才坐定在位置上。
他一边为第五茗斟酒,递上冷糕冷点,一边在徐松的错愕中,对候在旁边的他,道:“亓官和裴烨的事,「唱书」中搜罗了多少?”
南泥塞了一块糕点,含糊道:“该先问问消失了多少名士子,万一是猜错了?”
第五茗饮下一杯茶酒解渴,心满意足道:“你觉得这方向会错吗?”
南泥摇头道:“平凉郡内,厉鬼安,消失的士子和独得官身的二人…想猜错也难啊。”
徐松盯了眼那口尸瓮,惊觉里面可能装的是谁,大汗淋淋道:“此地,前前后后,共计消失了四十二名士子,因从头至尾,未见尸骨,未觅得踪迹,大家都以为是怪力乱神之事,也就并没有往生死一方面想过。”
第五茗道:“第一人,是在什么时候?”
徐松道:“二十多年前,此地的一名小神童,十一二岁,天资聪颖,忽闻开考的讯息,几间学堂,凑巧只有他一人得资格。”
回忆了片刻,他道:“大概在取消大考的前几日,这人突然就消失了,因年岁太小,都以为是人贩子所为,他父母报了官,衙役四处搜捕,因城外匪盗猖狂,慢慢地,这事就渐渐不了了之了。”
不等几人追问,他继续道:“后来,每有学子得举,这人过不了多久,便会消失…也就五六年前,平凉郡视学塾为地狱,不再靠近,连带着之前消失的学子,他们也不再提及。”
溪亖音浅尝了几杯不同味道的热茶,唇舌砸砸,疑惑道:“嗯?这么久了?还如此荒诞不经,为何我们的庙宇未传过此事呢?”
南泥轻笑道:“无人入庙诉求,自是闹不到我们耳边。”
徐松尴尬地点点头,道:“此地人,有些务实,不太信鬼神。”
第五茗又饮了一杯茶酒,缓缓开口道:“离奇事下,依旧不信鬼神,太奇怪了…至少也得烧香拜一拜,寻一个寄托。”
徐松道:“其实也不奇怪吧,世间很多人都不信。”
隗晎浅抿了一口茶酒,笑道:“入城便听百姓一直议论亓官得魁,裴烨入京…不信鬼神,那便是信人了。”
眼眸半抬,放下手中的酒盏,他笑容未消,却是带了几分冷意,道:“你们把这二人奉成了神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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