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茗目光一冷,哭丧棒一挥,棒端抵于亓官心背之处,道:“什么意思!”
亓官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好像根本不怕第五茗就地把他杖消。
转过身,他直迎第五茗眼眸,道:“我不知道,我只负责传话。”
第五茗眼中燃气火焰,道:“除了我,她可还提及其他人?”
亓官目光悠远,似在透过她看向别人,但不多时,他那眼神,又像是只在看她。
半晌,他摇头道:“没有。”
第五茗放下哭丧棒,却不收进爻壬囊中,咽下了嗓子里急出的那口气,道:“走吧,前方是黄泉路。”
亓官回转身,道:“这是黄泉路啊,真热闹。”
抬步而去,他不像他这幅清冷的模样,闭嘴不言,嘴里喋喋不休道:“刚刚传话时,想起一件事,鬼差大人真健忘,我以为…我这种人,你在窥探过我的经历后,会对我印象深刻…”
呵呵笑了几声,他自嘲道:“你却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真有点见了熟人的那份自在,他继续道:“京都皇城,能避妖仙鬼厉,我只要再走一段路,就能一世无忧。”
“可官道中,我居然遇见了你。”
“当时,我害怕极了,你的能力,我是见识过的,真的好担心你一眼入神,记起我来…”
第五茗嘟囔道:“我们何时见过?那不是你我第一面?不对…你方才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庄子里。”
亓官颔首道:“对,一处庄子里的别院。”
“大恶之人落入仙人之局,实在叫人难忘。”
第五茗震惊道:“是你!”
黄泉路都走了一大半了,路上同第五茗招呼的同僚,都离开了一批又一批,小鬼也少了很多。
亓官慢慢踱步,并没有因为第五茗的惊叫,而停下脚步,承认道:“嗯,是我。”
不经第五茗同意,他自顾自讲诉道:“也是这奇遇,让我拿到了那本簿子。”
语气中带了点怨念,同时拉缓了他的步伐,凑巧,由身上窜出的一丝“解愿之力”,为他打开了,属于他的那道,通往下一个地界的门。
第五茗道:“到望乡台再说。”
二人并行而过,站在石台中,亓官看着从望乡台上下来,啜泣的人魂,目光凝了凝。
把刚刚没说完的话,他接着讲了下去,道:“六字断我一生,我方知晓为何人人避我如蛇蝎,方明白我什么都没做,为何人人对我喊打喊杀,方懂得…”
“我是何人。”
嗓子一哑,未上望乡台,他红了眼,道:“我是恶人。”
“是会与他人抢半个脏馒头的恶人,是会在别人打了我一棍,要还回去一脚的恶人,是同他人生死相搏,争一个未来的恶人,是无父无母、无宗无源、无姓无名、无处可去、只有大妖纠缠的恶人。”
“…是只有六字命数的恶人。”
他语气淡淡地,好似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最后,他道:“为恶做人,独身世间,其实也不错。”
第五茗心口一抽,不忍道:“你有裴烨。”
亓官身子微微发颤,道:“鬼差大人,你说错了,我的命中,没有我阿兄。”
“那般好的人,就算行于黑夜,也会为月光所照,永远都不会被恶鬼纠缠。”
望了眼那望乡台,他嗓音嘶哑道:“望乡台我不去了,我们继续朝前走吧。”
第五茗道:“不再看最后一眼?”
亓官摇头道:“看了,会不想死。”
说罢,他侧身一转,随陆陆续续上路的鬼影继续前行,身后的水面,有一盏残瓦水灯追来,火光微弱,可惜,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的确,如他所言,那水灯摸样虽破,光辉却异常和煦,叫水台上的幽魂们,纷纷为之驻足。
第五茗不禁呢喃道:“不愧是天道愿意回应的人,求来的一盏水灯,竟无差别,为众魂宽心,让小鬼能犹记做人时的温暖。”
目光从那独自飘来的水灯上收回,她大袖扇起一阵阴风,送水灯回到正途,在其他勾魂使者和小鬼感叹中,追上了亓官。
这一路到此为止,都是亓官走在前,第五茗有种错觉,像是他在送她去地下。
她问道:“石妖怎么找上你的?”
亓官道:“我手中有命格簿子,她在书中夹了一块碎石片,那是她的分身。我离开庄子后,跟着流民到了平凉郡,她便找到了我,告诉我,在这里留下来,可以得到完整的一生。”
野狗岭的恶犬闻声而动,他这句话,说得又缓又慢。
恶犬都扑向了亓官,第五茗离他最近,也成了恶犬的目标,但她拳头厉害,本就有旧怨在,一拳一只,没走多远,就打倒了一片恶犬,害得这些恶犬不敢招惹他们二人,疯了似的,飞扑向默默而行的其他勾魂使者和幽魂。
嘴下不留情,“哇哇哇”大叫,此起彼伏,勾魂使者和幽魂们惹不起,躲得起,赶紧离这招惹是非的二人,要多远有多远,一溜烟跑走了。
周围清净了,第五茗接着问道:“裴烨的命格簿子,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亓官道:“我与阿兄相识在大雨中那日,交易正式开始。”
第五茗回忆道:“可是裴烨主动与你打招呼那次?”
亓官点点头,道:“拿到他的命格簿子,我才知道,我这一生,居然也会发生那么多美好的事。”
第五茗思忖到了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问道:“所以,雨夜杀人的时候,并非偶然,而是你主动选择了让他生?”
亓官淡淡地道:“算是吧。”
第五茗道:“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算是的,你是不是…”
突然鸡鸣震耳,他们聊得入迷,竟都踏入了金鸡山,来不及道出心中疑惑,她应付起眼前的麻烦。
随手逮了只扑食亓官的金鸡,她一拳把它锤成了铁蛋,塞进亓官手中,道:“拿着它同行此地,没有金鸡敢再来啄食你。”
亓官喃喃道:“为什么?”
瞧见对方呆愣的神情,第五茗解释道:“六字是你的命数,却不是你的一生。你的故事很有趣,我想听,它们太麻烦了,杀一儆百,便能知道害怕,不敢轻易靠近。”
亓官松了一口气,低语道:“幸好是有所求…”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铁蛋,过了好一阵,他才嘴角勾起,嗤笑道:“不敢靠近…”
抬步向前,他瞥见不远处,被他吓得四下奔走的金鸡,不禁恍惚道:“我那夜,手中的刀都划在了阿兄脖子上了,可他却不知害怕,蠢得很,不像这金鸡一样聪慧…”
第五茗随行而去,道:“裴烨就没想过你会害他,只当你是在保护自己。”
亓官瞥了眼第五茗,目光深远,道:“我的保护是要见血的,他还是傻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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