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晎道:“好好看看眼前吧。”
南泥眼眶湿润,双拳紧握,大吼道:“我…我不怕!我从未怕过!!我又不是什么胆小鬼!!若是直接给我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帮大家解决麻烦,我也是愿意的…他们…他们骗我!欺我!瞒我!!!不信我!!我南泥是那种人吗?!!”
杨战息垂下了头,肩头紧绷,艰难道:“是胆小鬼又会怎么样!为什么一定要挺身而出?!我们不是大人,不需要事事都想得通…”
抬起头来,看了两眼宋世平,将目光锁定在南泥身上,杨战息收敛姿态,道:“我就是一个胆小鬼。南泥,你知道吗?我们家只需要出一个人的,那名单上写的是我,是我杨战息的名字,他们抓的也是我,可是宋世平一句‘弟弟会害怕,既然我不能替他,就让我去守着弟弟吧’,阿爹阿娘同意了,都背着我,让作为我的哥哥他跟上了马车。我不是很懂,我也有不甘和疑问,可…都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还要去想呢?”
宋世平忍不住道:“杨战息,我们说好不再提这件事的…”
杨战息撇头忍下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扯出嘴角,笑道:“宋世平,你在想什么呢,我这是为了告诉南泥,我们做男子汉的,要放得开!和阿爹他们一样!!”
闻言,南泥浑身发抖,怒喊道:“我南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不是怕你们,我只是不喜欢…不喜欢再遇见那么一群人。”
杨战息一手揽宋世平,一手踟蹰地拉来隗晎,见对方没有抗拒,大笑地揽上肩膀,对南泥道:“你瞧,我们三人,谁都不像他们!!”
南泥嗫嚅道:“我知道…”
而这时,门口不知何时里外都围上了人,大大小小的脑袋,挤满了门框。乐正词媿冷冷地打击屋外激扬的“大男子”,道:“只剩三日了,你们倒是挺有精力的…”
两名小姑娘,从乐正词媿身边挤了出来,跑到隗晎身边,抱了上去。
溪亖音截断了乐正词媿的话,道:“小晎哥哥,我可以一起做‘男子汉’吗?你也可以对我好吗?我会对你们好的…”
隗晎点头同意,半扶溪亖音摇晃不稳的身子,另一边的安在心推了推溪亖音,别扭道:“谁要做男子汉啊,不过隗晎不会介意多你们几个朋友的,看在今日一起吃蜜的份上,我嘛…自然也不会介意。”
溪亖音不明所以,但很开心,道:“真好啊,以前我都是一个人的。”
她伸出小手,向在场身影一个一个点数,连门口的脑袋也没放过,道:“一、二…十、十一…十六,哇!有十六个人陪我…”
安在心戳了一下溪亖音的脑袋,道:“傻!你出生这么好都没学过算术吗?隗晎教过我们的,十七人减自己,不就是十六人吗?你还一个一个数。”
溪亖音笑了笑道:“我以前没学,但今日跟着你学了。”
她指了指自己,道:“十七减一,有十六个人陪我了。”
乐正词媿珊珊地走过来,讪讪地道:“迎新城内只有我们这些人,既然要玩,人多肯定更有趣一些,我也加入吧。”
这话,让几人眼前一亮,溪亖音脆脆地道:“真好,没想到还能和大家一起玩。”
她朝门口招了招手,唤道:“怀晓哥哥,快点过来,我们一起做男子汉,很好玩的。”
一同的还有隗晎,他也叫唤道:“齐同舟,你们过来吧。”
顿了顿,嘴上顺着溪亖音的话,他浅笑道:“难得城里又有人了,一起凑凑热闹。”
陆陆续续,门口走掉一大半的人,凉离招呼身边的人道:“甘歌,你要一直冷着脸吗?要不我们也去玩一玩?看起来很不错哎…”
甘歌耳根微红,点头道:“你走前面。”
凉离笑道:“好好好,我走前面…做‘男子汉’应该挺有意思的。”
甘歌不忘身旁两个小孩,回头尴尬道:“没人叫,也要跟上。”
珪珖拉上路了绿道:“走吧。”
路了绿点头:“哦…”
小孩的情谊,就是来的这么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
客栈屋顶,贺和指诀数弹,空中炸出一团又一团的金色烟花,让黑夜多了一束光。
冷冷寂寥的迎新城,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让见惯冷暖的阎罗王,心头温热。
客栈前的街道中,十七人除了瞪大的眼睛,发愣的四肢,须臾,激起一连串惊叫…
三日后,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金色烟火,同样的惊叫,同样的一片漆黑,不同的却是此时的天不是因为时间而变黑,而是由一群低吼贪婪、瞧不清模样的粘稠黑雾遮挡,所以才变得不能视物。
十七人手中各有一支香,是贺和奉命取了他们的血点燃的血香。
他们的四肢和身体,逐渐随着香灰的掉落,而香味十足,金辉酥脆,灵气四溢,引诱黑雾吞噬果腹。
那一团一团的黑雾,是魔界生灵惨败后,没了肉身的残喘形态。是不通言语,不生五感,不懂七情的怪物,腹中饥饿之感威胁他们搜寻蚕食灵力充沛的东西,直到重塑肉身,变成一个正常的生灵。
所谓慌不择路,饥不择食,他们嗅到三界烧给他们的东西,蜂拥而至,狼吞虎咽。但那些法力充沛的“食物”吃进雾里,他们的体型却是没有一点改善。
是了,灵力充沛的东西,怎么会在凡间呢…
他们没有身体,更没有脑子,怎么会想得通。
他们败了。
他们的“死期”提前了。
天渐渐亮了,隗晎躺在地上,透过身上几团黑雾的空隙,能看见今日的太阳,能瞧见周围和他一样四肢残缺,金辉飞散的其他人。
猛然,疼痛有些不一样,不再像是划破口子,撕裂骨肉,烈火灼烧的那种,更好似是心底的恐慌、害怕和胆寒…要让他四分五裂。
黑雾慢慢减少,他们的身体在缺失,最初逃窜的嘶叫呐喊都没有了…
此时,除了风吹过,酒旗子飘扬,呼呼作响,再没有别的声音。
有些静得可怕。
隗晎咬住牙,脑中连连轰鸣,贺和那日说的话,频繁在他脑中出现“好好想一想,本君是谁”,“轮回非最好的生,死肉身也非绝命,”“你们若真想活命,便要断这一生。”“本君是谁?”“你们若真想活命…”“轮回…”“死肉身…”
奋力地想要推开身上的黑雾,倒是越粘越紧,他求生的**,让头上的疼一点不轻于身上的痛,挣扎的瞬间,丢失了太多力气,只余嘴上震吼,道:“凭什么!!你们谁啊!!!生死怎么了!!”
黑雾没推开,他抱住了一团。
那雾恍若察觉到嘴下除了“食物”,还有一股能困住它的力量,惊恐腾起,连带抱住它他的隗晎,一并拉到半空中,在迎新城内飞窜,四处逃跑。
它在抵抗,他也在抵抗。
谁知,下一刻,隗晎用劲儿太大,一团黑稠的雾在他双臂下,淡淡地散开,没了生气。
他徒手杀了魔。
那团雾消失退去的时候,腾飞的力道随之卸走。隗晎恰好在半空中,没了黑雾的承载,他宛如一块巨石,连旋儿都没打一个,直直垂落而下。
砰!
威力不小,他身下的黑雾悉数俱化成一阵烟,渐渐地涣散。
竟是让隗晎压死了四五只正在进食的黑雾…
隗晎平躺在地,仰面望天,疑惑道:“这么高…怎么回事?没死?”
金纹星图越压越低,天上黑雾依旧在四窜,碰到阵法被击溃的黑雾不在少数,他不敢多做犹豫,转身爬了起来。
刚侧身,他便看见了半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蛋。
那脑袋下脖子还在,肩膀也还在,双臂却是没有了。
胸膛凹了下去,倒是没漏出似水的血液,或是肠子内脏,下身有一半已经没了,另一半,小腿和脚也没了,上面多多少少都凹陷了几处。
无一例外,伤口处都飘散着金辉。
那一支血香还在他身旁燃烧,一样的金色火灰,甚是惹人心烦。
隗晎记起来了,他让黑雾拖飞前,就已经差不多被啃成了这幅模样。
他低头看了眼腿脚,完好无损。
瞧了瞧双臂和身上,除了衣服更加破烂,能和地上的“他”残缺对上,别的再无相似。
傻傻愣愣,他又朝四周望了望,才发现,那些黑雾现在居然看不见他。
几处异常,让他很是费解。
正好,他身旁有一团在啃食的黑雾。
他走上前,抡起双拳,黑雾轰然散开,他满眼震惊,看清雾下人,目光又一震——他看见了两个怀晓,一个闭眼蜷缩的怀晓,贴合在一副残破的“怀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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