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然抚摸着被欺负得有些红肿的嘴唇若有所思，凌霄走了许久顾嫣然才平复好胸腔内心脏急速地跳动。
如果，如果能在名利双收的情况下与丈夫两情相悦一生，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也未必不可能。
那将是，那正是她所追求的，体面的一生。
失神间女婢脚步急躁地朝这边走来，顾嫣然从心底摇了摇头，到时候住进王府，这种冒失的小丫头还是遣散了的好。
“嫣然姐姐，顾大人来了。”女婢开口通报间顾崇川已然大步迈进院内，顾嫣然微微皱起的眉头能透露出她的一丝不悦，复又换上乖巧的浅笑，出言道：“父亲。”
顾崇川从岭南吃了那么些苦，又因前些日子被人拆穿了救人一事在临安颜面尽失，除了在自己女儿面前找回自尊，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顾崇川粗着嗓子，语气有些恶劣道：“你随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顾嫣然柔声对着女婢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许上楼。”
顾崇川急吼吼来到书房，在当中的太师椅上重重坐下，复又弹跳起来，低声吼道：“女儿！咱们上了个天大的当！”
顾嫣然面色一变，心里慌乱了一瞬又稳住嗓音问道：“可是从云州到临安这一路散卖私盐的黑船被扣？”
除此之外，别无把柄。
如若真是这样，断臂求生倒也舍得，毕竟他日等她成为霄王妃，手里的权利和人脉会让她找到更为安全可靠的营收途径，何必像现在这般偷鸡摸狗躲躲藏藏。
顾崇川左右瞧了瞧，莫名有些贼像在脸上，他从鼻孔里恨恨地哼了一声，说道：“好闺女，咱们可被骗得好惨啊！你爹我被骗了财，姑娘你被骗了色！！！”
这话只能指向凌霄，顾嫣然大不悦，从岭南回来后除了一些还未被扒出的暗坊需要顾崇川交涉激活，余下大多数的工作都是顾嫣然在做，若不是背靠凌霄，他老死在岭南毒障密林中都不稀奇。
“父亲！”顾嫣然少有的掺杂了些许怒意，她继续说道：“父亲！你在胡说些什么！”
比顾崇川的回答先来的，是落到顾嫣然脸上的巴掌。
啪！
“混账东西！小畜生！你爹我失了官职就敢这样跟我说话！谁给你的胆子！卖色求荣的东西！”顾崇川气得唾沫星子胡乱飞。
顾嫣然眼里失了焦，她想或许此刻她该冷静下来，或者痛痛快快地哭出声，但她做不到，她只是急促的喘息，她的心被一把看不见的锋利匕首搅得稀巴烂。
“这是在做什么！”凌霄站在书房门前，看着坐在自己位置的顾崇川不悦地问道。
“殿...呼...殿下，你怎么回来了？”顾嫣然眼里还盈着泪光，用帕子捂着半边脸，扯出笑意。
顾崇川连忙躬身站到一边，低声请安道：“殿下。”
凌霄将顾嫣然揽进怀里，掏出手帕细细地给她擦了泪，心疼地问道：“怎么了这是，方才还好好的。”
凌霄不去看顾崇川也知道是这个老东西打的，他想将顾嫣然捂着左脸的手拿下来看看伤势如何，顾嫣然顿觉更加屈辱，不管不顾地没有顺从凌霄的动作，依然牢牢地将手捂在伤口上。
凌霄亲了亲她的额角，低声哄道：“不看不看，别害怕。”
顾嫣然纵使一路背负着骂名与调侃走到现在，也没有一刻比起此刻更让她觉得委屈，她哽咽了一下，说出的话已然破碎：“殿...下给...宁儿妹妹...准备的礼物在...书桌上，是我忘了提...醒殿下了。”
凌霄心里发酸，瞪了低垂着脑袋的顾崇川，说道：“不去了！本王突然想改日再去！”
顾嫣然扯出个安慰的笑，比哭还难看：“殿下还是去吧，我...只是今日是母亲的冥诞，我与父亲二人聊起母亲过于伤感，还望殿下勿怪。”
难为她想出这般体面的理由，凌霄当下要做的就是别继续难为她，他顺着台阶扭头问顾崇川道：“顾大人？嫣然说的可是真的？”
顾崇川头如捣蒜，应声道：“是的殿下，是真的，是微臣聊起亡妻惹得她心里难过。”
凌霄狠狠摸了一把顾嫣然的头，语气严肃道：“我把大小蒙兄弟二人留下，让他们在楼下候着，有事可以使唤他们。”
顾嫣然轻轻点了点头。
凌霄拿着礼物拂袖而去，自从上次顾嫣然私自调派大小蒙惹得凌霄不悦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俩，凌霄的意思顾嫣然明白，大概就是你要面子我不拆穿，但是这个老东西要是再想对你动一根手指头，大小蒙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将老东西五脏六腑打散。
凌霄下了楼，对着人高马大的兄弟俩吩咐道：“去找个合适的位置盯着点书房，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等我回来必须全都知道。”
二人抱拳应下，凌霄也没有什么要另外交代的，顾家父女二人都不会武功，监听他们易如反掌。
顾嫣然竟忍不住勾起一丝嘴角，打心底有些愉悦，顾崇川见她竟又有心情笑出来，更加恼火：“笑笑笑！有你哭的时候！爹刚才是一时心急了些！你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要比爹还着急！”
顾嫣然心思从凌霄身上收回来，面对现实：“父亲今日匆匆赶来，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顾崇川复而倚坐在太师椅上，傲慢摆手，示意顾嫣然靠近些。
顾嫣然脚下生根，浑身散发出不耐的气息，却又无法对顾崇川出言不逊，只好这样默然抵抗顾崇川的指使，她说道：“父亲，殿下已经走远了，父亲想要说什么就说吧。”
顾崇川缓缓说道：“好闺女，咱们背靠的这颗大树不好乘凉了啊。”
顾嫣然驳斥：“父亲，若是连独享当今圣上宠爱的三皇子也无法倚靠的话，这偌大北梁国，咱们又能倚靠谁？”
“哼！论我说，恐怕是倚靠谁都不好倚靠他霄王殿下了！”顾崇川脸上皱褶紧了又松，继续说道：“他身上流着南齐贱种的血，继承大统之事此生无望！”
顾嫣然瞪大眼睛一时无言，片刻后稍微冷静下来一点，说道：“父亲！你在说什么？这种坊间谣言怎可当真？”
顾崇川屁股离了椅子，蹦起来走到顾嫣然身旁，一只愤怒的手指在顾嫣然鼻子尖抖抖索索，怒道：“我还以为你全然不知！你竟知道这种风声也不告知于我！蠢货！蠢货！十足的蠢货！我顾崇川英明一生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儿！”
顾嫣然只敢在心底嗤笑一声，这还有什么好挑挑拣拣的？
身败名裂那一刻力挽狂澜替她出头的，即不是那公正死板到令人心寒的好友祁渊、也不是那胆小怯懦到拒与她相见的好友李崖，是那个傲慢自大的霄王殿下把她从那臭牢坑里捞了出来。
顾嫣然扶着父亲的手按了下去，轻声安慰道：“父亲先不要生女儿的气，女儿怕是有些不怀好意者利用您离间咱们和霄王殿下，总不能与你说这个消息的人，他们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吧。”
顾嫣然嘴上挂着笑意，两腮却微微绷紧着，眼见离王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谁也不能打乱她的计划。
顾崇川轻叹口气，他毕竟进不了凌霄的身，有些事情还是让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儿去办更方便些，于是他的语气也松动了三分，低声解释道：“嫣儿别害怕，为父方才是怕你吃了亏！一时心里着急了些，语气不太好，你不要生父亲的气。”
顾嫣然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父亲说得哪里的话，这般见外。普天之下能这般为嫣然顾虑的，在嫣然眼里只有父亲一人。”
顾崇川说道：“我心里也是纠结得很，可找上门来的，是霄王殿下的亲舅舅！”
“长什么样子？”顾嫣然忙问。
“还能什么样子，他小心得很，捂得严严实实。不过口音是南齐口音，瘦瘦的又矮小，虽然走路很是灵巧但还是能看出来有一条腿受过伤，有些跛脚。”
顾嫣然福至心灵，想起和凌霄一起探望洛宁的时候，那个站在一旁一脸紧张的中年男人，她又问：“他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叫我在使者别院门口看着，我远远瞧着那身影就是他。他躬身扶着的那位贵妇就是南齐长公主！”
顾嫣然心头一震，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凌霄莫名其妙就要认洛宁当什么义妹！那贵妇那日分明在洛宁床边说自己是洛宁的母亲，还认什么义妹，洛宁分明就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怪不得凌霄独得圣宠多年手里实权却少得可怜，恐怕皇宫里那位比谁都清楚凌霄绝不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
怪不得...怪不得...
顾嫣然寻了个座坐下，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开口道：“父亲，说来说去，女儿只听出来霄王殿下的至亲找上了门，这和能不能倚靠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顾崇川本想挤出个安慰的笑意，苍老的皱纹刻画出一个阴森的表情，他低声说道：“只要咱们听他的安排，就可得到云州东南角六座小岛外加南齐黄金万两！”
啪！顾嫣然手中茶杯落地，散落的瓷片飞溅了出去。
“父亲！难不成他们要你杀了霄王殿下？”
顾崇川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和女儿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就是舒坦，他的声音轻松了许多：“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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