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燃烧着划破黑夜,将沉沉的天穹撕裂,炫目的火光几乎要灼伤眼球,整个世界都在这妖异的雨幕中扭曲、震荡,连未知的宇宙深处也仿佛传来破碎坍塌的嘶鸣。
星星,在尖啸。
这是卫昭在坠入星空深处之前最后的意识。
夜色逐渐褪去,昏暗的房间中传来脚步声。护士停稳治疗车,“唰”地拉开窗帘,死气沉沉的病房忽地亮堂起来,酷热的暑气挣扎着试图从窗缝中钻进来,知了拼命震动发声器,吵得人烦躁不已。
病床上的少年俊秀苍白,却难掩病气,像个安安静静任人摆布的精致玩偶。
也确实如此,护士手脚麻利地给他消毒、扎针,一气呵成。收拾托盘时目光在卫昭脸上惋惜地逗留一秒便步履匆匆地前往下一个病房,恰好错过了他微动的眼皮。
窗外的树枝上落下只胖乎乎的小麻雀,蹦跶着往树荫下跳时不时整理下羽毛,一双黑漆漆的豆豆眼不知道看到什么,忽然又扑腾着翅膀逃一样飞走。
四肢僵硬麻木,冷得让人打颤,卫昭在一片混沌中努力感受身体的存在,不知道多久以后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睛,然而迟钝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现状。
他呆呆地盯着眼前陌生的天花板,几分钟后又呆呆地坐起身,认真地思考自己身上蓝白条纹的布料是什么东西。
显然目前他空空的脑袋无法胜任这项艰巨的工作。
卫昭愉快地放弃思考,抖着腿想要下床,**的足尖像是没有感觉似的直接踩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
刚开始他走得还有些踉跄,不过两三步就顺畅起来。
左手的输液管被拉得越来越远,几乎绷成一条直线,最终不堪重负地从血管中滑出,带着一大串殷红刺眼的血珠。
但卫昭连看都没看一眼,手背上渗出的鲜血跟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溅在白色的瓷砖上。他在门前站了几秒,不知道为什么后退几步又再次向前,重复两次后呆滞的视线落在了门把手上。
金属把手被他拧得吱吱作响,在轴承断掉之前大门终于可怜巴巴地翕开一条缝隙,门外的喧闹轰一下涌进死寂的病房。
尖叫、哭喊还有跑动声,和痛苦的怒吼交织在一起让人心惊肉跳,人流疯狂地朝走廊另一侧地出口奔去,卫昭却毫无所觉地挪向混乱的源头。
像是沉在水底观察外面的世界,所有吵闹的声音都隔着另一种介质,听不真切。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本能地走向最吸引他的地方。
不远处一扇死死关着的病房门正被砸得哐哐直抖,几乎变形的门板上布满一道道利器的划痕。仔细看才发现砸门的男人手中还攥着把剪刀,手上、胳膊上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
他双眼赤红,青筋暴起,显然精神状态异常,别人都吓得拔腿就跑,只有卫昭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懵懂地看着他。
终于,男人像是意识到自己无用功的行为,转身死死盯着几步外不跑不叫的卫昭,两个精神都不太正常的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诡异缠绵地对视在一起。
男人的眼角神经质地抽动两下,青色的血管像沼泽中的寄生虫一样蟠扎扭曲,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眼看着就要朝卫昭冲过去。
“啊——呜呜呜——!”
走廊上有一会没有动静,里面的人以为暴徒已经离开,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却对上了那把染血的剪刀。
门缝中传出的突兀尖叫直接把男人的注意力拉回房门,脆弱的神经在刺激之下反而驱使他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入内。
卫昭摇摇晃晃地尾随在他身后,先一步闯进病房的男人已经拖着哭得快断气的小姑娘压在地上,滚烫粗糙的手像是烧红的锁链禁锢在细瘦的脖子上,一点一点挤出氧气。
哭声越来越微弱,走廊上传来几不可闻的凌乱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剪刀被高高举起,在死白的阳光下闪烁着不详的红光。
被囚禁在地上的女生已经放弃挣扎,她用最后的力气侧头看向始终站在门口的卫昭,暴突的眼球满是红血丝,看上去比发疯的男人还要狰狞恐怖,但那绝望的眼神中却隐含着一点即将要熄灭的期盼和希望。
亮晶晶的。
卫昭涣散的瞳孔倏然紧缩,毫不犹豫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苹果砸向男人的脑袋。
苹果四分五裂,飞溅的汁水糊了男人一脸,但他在这种堪比闷棍的力道下居然都没有昏迷,反而被卫昭的挑衅激怒迅猛地扑向他。
卫昭的视线极快地撇过躺在地上急促喘息的女生,脚步一错避开迎面斜劈而来的刀口,空荡荡的病服在空气中翩然划过,像只悠悠的蝴蝶,几下振翅就轻巧地勾着人离开狼藉的病房。
第二刀袭来的时候,卫昭正面掐住那条比他不知道强壮多少倍的胳膊,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攀上男人的手腕,捏住关节一拎一推,银亮的剪刀就哐啷落地。
凶器在地上旋转着还没停稳就被卫昭一脚踏住踢得远远的。
男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左手毫不迟疑地握拳,可还没挥出就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向前,顿时失去重心。
卫昭抓着他的手直接把人掼在地上,另一手压住男人后颈,大病之后瘦得几乎皮包骨的手指狠狠陷进皮肉,细瘦的指骨残忍地掐住颈侧动脉缓缓施压。
男人的脸紧紧贴着地面,脸色逐渐涨红,死亡的预兆姗姗来迟。
尖锐冷厉的杀意盖过大脑中让人发狂的痛楚,像是冷血动物的嘶声舔舐,冰冷的铁锈味充满整个肺腑,在极度的惊恐中他仿佛能听见自己颈椎咯吱作响的断裂声。
安保人员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略有些滑稽的场面,健壮如牛的男人被一个羸弱瘦削的少年压制得动弹不得,几人顾不得细想,赶紧上前帮忙控住发疯的人。
要不是有监控恐怕都说不准谁才是大闹医院的人,暴徒惊恐扭曲,嘴里含糊不清地求救,反而是见义勇为的人一脸平静,冷静得像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
其中一个安保刚无意间对上卫昭的眼睛,就嗖地收回眼神,硬是在夏天打了个寒噤。
“愣着干什么,搭把手快啊!”
大早上的见鬼了……他心下嘀咕转头去帮忙按还在挣扎的男人,才碰到人就知道为什么两个同事着急上火地叫他。
这人身上的肌肉梆硬,比过年的猪还难按,他们四个人才勉强制住,那小孩看着文文弱弱没想力气这么大,不像是躺了这么久的植物人啊?
卫昭眨眨眼,感觉安保大叔们把人压稳了才慢慢松开手退到一边当背景板,只是眼睛还一直盯着那个男人。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现场暂时稳定,安保队长这才轻舒一口气,开始担心起卫昭来,“小同学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卫昭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一点反应,队长以为是他的声音被男人的吼声掩盖,又加大音量问了一遍,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才摇摇头叫了个队员过来让他把卫昭送回病房。
他是听说有不少人长期昏迷醒来后出现认知障碍的,但总比一辈子都睡过去来得好,不过正常人躺了这么久真的还能自由行动吗?
他们这些医院的员工都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年纪轻轻刚高考完就出了这档子事,只能待在帝都的医院里烧钱,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条件,倒是经常看见季家的人跑过来看望他。
队员哄孩子似的想领着卫昭回去,没想到这人就是块木头,根本听不懂人话,不得已之下只能拉着他的手直接带走。
这会儿倒是乖乖巧巧抬腿就走,队员还挺稀奇,刚想问问卫昭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就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前摔倒。
头昏脑涨的眩晕中他居然还记得放开卫昭的手避免他被自己带倒,但卫昭又跟上了发条似的动起来,反手拉住他等人安全地躺在地上以后才转身看向原本应该已经被控制住的男人。
他从地上爬起,瞳孔不断震颤四处寻找目标,而安保人员们脸色青白,躺的躺跪的跪,状态堪忧,只有卫昭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
卫昭不太听话的脑子拧巴拧巴挤出了精神海暴乱几个字,通常来说对付精神海暴乱的流程是注□□神力镇定药剂、注射特效麻醉剂然后尝试治疗,治疗失败,等死。
但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所以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应该是……
卫昭想都没想直接用自己的精神力给了那男人一个**兜,一耳光下去他的动作明显迟疑下来。
趁他愣神的功夫卫昭快步上前薅住他的头发就干脆地把人往墙上怼,没有一点怜悯和犹豫,只有对解决麻烦的渴望。
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之后墙上留下几条细细的裂缝,男人连白眼都来不及翻一个就软软地倒下去,还有点意识的围观全程的安保们下意识抖了抖。
还……还好是个好孩子,虽然傻了点,但还知道做好事。
负责带卫昭离开的那个队员距离最远,也是最先能起身行动的人,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联系管理局,紧接着又去查看大家的情况,余光中却看到卫昭摇摇晃晃要倒不倒,下意识就冲过去。
“你没事……诶!?”
像是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似的,卫昭再一次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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