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已有一年之久,进京后,林林总总收了得有二十几封信,父亲一切安好,二姐打破了郡里的古规,成为第一个教书的先生,路非也开始帮助伯父处理政治琐事,反倒是兰儿姐最近陷入女红的“泥泽”里,苦不堪言。
读着一封封来信,更坚定了我完成学业,早日归家的愿望。
“呦,我们小师弟,又是在给那个小情人写信,这么认真。”
调侃完还不忘摸我的头,也不知是什么怪癖。
“什么小情人,是给家里回信。”我躲开他还想作乱的手
”家里~~,怕是给那个兰儿姑娘回话吧!臭小子,还想骗你大师兄,也不知那兰儿姑娘是那个天仙儿下凡,让我家小师弟放着着京城的莺莺燕燕看都不看一眼,天天下学后,在这研究“酸诗”。”
师兄的调侃让我的思绪一滞,墨色浸染了纸张。
“师兄,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分几种?我喜欢你,父亲,哥哥,姐,路非,还有兰儿姐,明明都喜欢,为什么感觉不一样呢?”
“傻小子,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喜欢怎么能一样啊!”
“喜欢一个姑娘,就是你会常想她,见不到她时,看周围的事物总带着她的影子,说话做事时,总会考虑,如果是她会怎么做,如果她在我会怎么做,她哭,你会揪心的痛,她笑,你比吃蜜糖还开心。”
师兄眼里含光,嘴角带笑地缓缓诉说,生怕人不知道,他心里也正思念这一个远方的姑娘。
看着已写了一半的信件,我更加明白了我的心意,我迫切想要回去,问清她的想法。
为了早日归家,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发愤,在收到兰儿姐婚讯信件的前一天,被老师告知,因提前完成一年学业,可回家探亲一个月,因而错过那“喜讯”。
归家的满心欢喜与激动,在看到刘家的红妆喜字时,彻底毁灭。正是春风送暖之际,我却感彻骨冰寒。
现在再回想起这段记忆,那钻心的痛如再经两次,我把自己锁在房里一天两夜,当他们不放心我,把门撞开时,我已晕倒在屋中,伤心过度,气火攻心,加上长时间米水未进造成的昏迷,用路非的话来说就是:满眼的红血丝、四五天没刮的胡子,跟恶鬼索命似的。
原来在这段感情里,我才是后来人,他与她是两情相悦,喜结连理,而我则是一厢情愿,还自暴自弃。
休息一夜后,我俯身捡起破碎的意识,将它缝补,至少看上去不会吓到今天的“新娘”,起身整理好仪容,穿上兰儿姐曾夸过好看的衣服,顶着亲友惊诧的眼光走出房门。
“小五……”二姐眼含泪水唤着我。
我尽力抑住心底的苦痛,努力地扯出一个正常的笑容。
”阿姐一定是因为今天兰儿姐......姑娘大婚,太激动,这还没看到人呢,怎么就哭了。”说着我快走两步,越过他们的视线,隐去眼角的泪光。
转身,对着担忧我的人说:“今天兰儿姑娘大婚,毕竟年少时救过我一命,去参加恩人的婚礼不过分吧!我还没见过新娘穿婚服的样子呢!”
连新郎是谁都不知,不禁在心中自嘲。
黄道吉日时,望吾心人颜,浅笑熠熠容,红衣灼我眼。
“你兰儿姐,今天大婚,你哭什么呀?”刘大哥揽着我的肩膀问。
“我气我师兄骗我。”
他说喜欢一个人,她笑,你也开心。可我看着兰儿姐笑,心中却只有止不住的心疼和眼里断不了的泪。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甚至没有撑到她拜堂,就穿过人群跑了出去,直到我跑不动了,没有力气悲伤才停下来,耳边呼啸的山风,吹散了唢呐的高昂,心思渐渐回拢,躺在荒山里放声痛哭,归家不过七日,我却好似流完了一生的泪水。
是夜,我站在城楼上,望着这万家灯火下的欢喜中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燃。
凉风习习,目光注视着焦家新房的一片华光溢彩,归于黑暗,感受着,欢歌起哄,归于沉寂。
“五哥,你今......“
“路非,兰儿姑……姐已经成婚了,无论年少时,有多亲密无间,推心置腹,我们都应该注意分寸,免得落人闲话。我一走了之了还好,兰儿姐是个女子,若是因我被扣个“不知检点“的“高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至于我的“单相思”到今天也该结束了,我暂且相信她选人的眼光吧!”
“五哥......”
“小路,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和景何有些事要谈。”
“是,伯父。”
路非一步三回头地担忧离去。
“景白,你这一走又不知何时回来了。”
“父亲,我....”
“小五啊,我有多久没这么喊你了。”
“父亲。”
“白,是你母亲名的延伸,月白是她留给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了,想听听,我和你母亲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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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杏花微雨,父亲进京赶考,虽是富家公子,但是入京城之繁华也不免被吸引,随着人群涌流,父亲与队伍走散。
等回过神,却发现已困在人海,刚想冲出人流,却被人砸了一下后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群人扑到在地,惊呼声被淹没,幸亏有官府来维持秩序,要不然故事到这就结束了。
“公子,你可有事?”
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夹着一股将会永生难忘的馨香刺激着父亲的感官,父亲睁开眼,顺着声音望去。
一双绣花鞋映入眼眶,抬眼,一个娇小可爱的姑娘,伏下身子,皱着眉看着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父亲才回神发现自己盯着人姑娘看了这么久,不由羞红了脸,低下头,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个绣花球,想来是这个姑娘的,双手托起,递给母亲,要物归原主,引的母亲的一阵轻笑。
那天是母亲的绣球招亲日,母亲作为当时国师的孙女,及笄之后,便有无数青年才俊上门提亲,不想曾外祖一个也看不上,把他们都打发走了,一边担心自己宝贝孙女的婚事,一边又怕自己孙女身子骨弱,受人蒙骗受到伤害。
权衡之下,便想用招亲形式来寻有缘人,到时真不合适,他老头子丢个老脸不承认,想后悔,也比找个王公贵族,然后悔婚来的容易,阳差阳错下父亲便成了那个“幸运儿”。
以至于,在国师府把伤口处理好后,父亲也没回过神。
“公子,国师召你前堂议事。”
一个丫鬟装扮的人,将父亲带着去到前庭,说来也是缘分,一直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曾外祖,对父亲的印象竟出奇的好,当下便不顾他人说父亲只是个无功名书生的反对,订下这门亲事,但要求父亲定要榜上有名。
刚进城就有媳妇这件事,父亲表示很懵逼,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解决了,向下人了解情况后,父亲提议想和母亲谈谈,正在兴头上的曾外祖,当即就应了下来。
西厢房内
“嗯……那个,你好,初次见面,鄙人姓萧,名策,字谋。”
“小女,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月字。”房里陷入一片死寂,父亲不自觉的手心冒汗,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母亲急忙上前查看,再次闻到馨香,父亲顿感脸红心跳,赶忙阻止母亲唤人的动作,急切询问母亲对婚事的看法。
“虽说是招亲,但...决定权还是在我,若我不同意,爷爷是不会答应的.....”声音逐渐降低。
但父亲还是听懂母亲的意思,面对突如其来的表明心意,父亲紧张的不知所措。
他慌忙告别母亲,去找曾外祖,告诉曾外祖,自己不会让他失望,既然婚事已定,那他定然不悔,绝不会占月儿的“便宜”,委屈她下嫁,此次科考,必会夺个状元,再来提亲。
后来的结局,也很明显,父亲一举夺魁,深得皇帝赏识,前途坦荡,美人在侧,怎料天有不测风云。
外祖(南官月父亲),遭人陷害私吞救济粮款,在朝勾结帮派,祸乱朝纲,君王怒火,波及整个南官家,对方来势汹汹。
朝中之人推波助澜,外祖被斩首,荣誉一生的曾外祖就此被贬职。戎马半生的两个舅舅因免死金牌而保全一命,却也落个软禁下场,家中未婚女子皆被充为官奴。
在外奉公的父亲,得知消息,快马加鞭往回赶,跑死了两头马,终在令行前,赶回京城,拦下游行队伍,众目睽睽之下护住南宫家的女誉,向圣上求情。
皇帝虽免去南宫一族女誉之罪,但当权者怎么允许父亲这种反抗他的人身处高位呢,父亲的举动,无疑断送了自己的一片前程,父亲这一拦,拦住了自己的锦绣前途。
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本应位列高堂,而今却只能守着塞北之郡,忠诚于自己的国疆。
前途无量的痴情郎,亲手折断高飞的翅膀,用羽翼化作盾守,护住自己的新娘。
听完这个“故事”,我已然泣不成声,父亲说这么多年,他已释然让我也放下儿女情长之苦。如果不是看到他侧过脸时,眼角的泪光,我还真信了鬼话。
塞上江南乐声扬,过往已成奢望,希望终于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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