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卢更之死 01

“小姐!”突然传来这么一声,他们几人都往声音方向望去。

跟那人同行的是一府衙下属,五短三粗,看着就中气十足,闻言喊道:“这是你们家小姐?”果然这嗓门,感觉整条街都能穿透。

“是啊!”说着一精干小伙大步走来,佝身停在卢康颜身侧,欣喜地喊道:“小姐,可算找着你了。”

方大人送蔓儿她们离开,正巧走过来,“这谁?”

“回禀大人,这位是兴永县卢府的小姐。”

听闻这话,那位大人的脸顿时换了副面孔,就连体态看着也没那么板正威严了,“原来是卢家小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小姐切莫怪罪。”

想来那位看门的没报上她的名姓,这番折腾能救出那几位姑娘,实属侥幸,若非秋公子搭救,就连她自个儿也差点折在里面,不禁觉得冷嗖嗖的。

“小姐,您跟我回去吧。”

康颜细细瞅了瞅,这才认出眼前这小伙是自家府上的仆人,“发财?你怎么在这儿?”

“小姐,我是临福。”临福挤出一个笑,看着就很憨厚,说完,他拉着卢康颜走到一旁,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秋崇看她身板在刹那间变得僵硬,良久,她才缓缓走过来,眼神涣散,全身还有些微微颤抖。

“卢小姐?”方大人谄媚地走上前唤道。

这一刻,她突然从心底产生一个疑问,家父不过小县城的一小官,为何这几百里外的地方都知晓卢更的名号,甚至对她一个黄毛丫头毕恭毕敬。

“你,你刚说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卢康颜径自走到秋崇面前,梗着脖子,费了好大劲儿才转头看向他,明明她是仰视着的,不知为何却有种俯视众生般不甘的悲壮。

秋崇微微皱眉,本无答案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些指向。

他答道:“往南走。”

“那正巧,”听着像是轻巧的声调,但她的神色却不尽然,嘴唇也在开合间打着颤,“往东南向有个叫兴永县的小地方,我自小生活在那地界,公子若是无急事,可愿走上一趟?”

临福走上前一步刚要说些什么,被康颜抬手打断了。

她望着眼前的秋崇,固执得不可一世,像是座不可撼动不容置疑的高山。可在秋崇眼中,她眼神空洞,似乎跨过万水千山,与他相距千里万里,遥不可及。

“姑娘方便的话,乐意前往。”

临福很快备好马车,但在卢康颜的坚决要求之下,还是换成了四匹马。四人骑马赶路,虽然她常年野在外,总归是靠着两条腿,骑马并非她所擅长。

马越跑越快,她的马思绪乱飞,一马当先,分神中手里的缰绳滑了出去,紧接着随着马儿的下一个动作她就翻滚着掉了下去滚出二十多尺外。

与此同时,临福毫无犹豫跳下马扑在地,连滚带爬跑了过去,“小姐!”他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小心翼翼地扶起康颜,“小姐,你没事吧?”

康颜身上多处擦伤,但她并未感觉得到,脑袋倒是格外兴奋,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秋崇和梁燕的马及时停了下来,她仰头望着两人,嘴角还带着笑意,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张口就来,“两位公子好身手,骑马也不在话下,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让各位见笑了。”

“小姐,让我去附近村镇给您备马车吧,这回侥幸马没伤着你,要是……”临福欠着身子说道。

“两位公子还没去过兴永县吧,虽不是什么名城显贵之地,景致说不上千古绝纶,但也有山有水,姑娘们那叫一个好看,而且呐,瑞香阁的牌子方圆几百里也是响当当的,吃他几天几夜都不嫌多,还有啊……”

康颜对上秋崇的视线,整个人突然就冷了下来。

他皱眉深沉地看着自己,像看一个可怜人,她灰了脸色,饶知被人看了笑话,转身要上马,临福迅速牵过自己骑的马,双手交叉做踩板助小姐上了马。

方圆几百里的县城村落,大大小小鲜有她没涉足过的,自以为天大地大无所不能,可现如今还是在家仆的帮助下才能爬上马背,她自嘲地笑了一声。

临福去寻受惊跑远的马,另外三人先行一步。天黑马道也不好走,康颜几次险些坠马,好在吸取了教训不敢分神,紧攥着缰绳把手勒出血印。

临福落下后,秋崇赶在最前,康颜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带路。入夜后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夜逐渐深得更加浓重,月色也借不来多少光辉,尤其他们走的近路,这山林更是险峻。

很快,秋崇停下拦在路上,跟在他后面的康颜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厉声道:“你干什么?”

“山路险,今天就到这儿,天亮再起程。”

卢康颜自然不愿。

秋崇接着说:“你家下人还没赶上,若是见不着你他定会马不停蹄追来。”

他没到这儿,康颜就已知晓他什么意思了。虽说她常年不回府,跟卢府的家丁也并无过多交涉,但是她有记忆起临福就在府上,她记得他的样子,是卢府的样子,她也不想他因为她在这山路出事,于是下了马,准确来说是摔下了马,她仓惶起身,身子骨没有一处不疼的。

看准块大石头,她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瘫软地靠在石头上。

秋崇坐在她几米远处,梁燕将三匹马安顿好,在四处巡视了一番,这才在秋崇附近坐下。

卢康颜头枕在石头上,双腿直挺挺地抻着,毫无大家闺秀的做派,本就酸痛的浑身肌肉,还感受着石头的棱角,膈得她难受,她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空,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说点什么吧,太安静了……”

寂静中这句话来得格外悠远,半夜虫鸟都隐匿了动静,她望着巨大而深沉的夜空,觉得天旋地转难以平复。

“说什么?”

“什么都好……”可还没等秋崇开口,她又慢悠悠地说道:“他出事了。”

“谁?”

“卢更,我爹。”顿了一下,她接着说:“临福说,几天前夫人接到消息,命府里人来寻我。可她没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很久的沉默。

她终于想起点其它什么,从怀里掏出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秋崇。

“这是什么?”

“谢谢。”

秋崇看她如此郑重,接过来打开,是个黄面窝窝头。不过此时,谁人都没有胃口。

半个多时辰,果然如秋崇所言,临福一路骑马追赶了上来,瞧见几人便跳下马,还带着水和吃食,“小姐,喝点水吧。”

“先给两位公子。”

“有的。”见卢康颜还是不肯,他匆匆给了秋崇和梁燕水袋和干粮,又赶回来单腿跪在地上,递在她面前,“小姐,不吃不喝身体会撑不住的。”

卢康颜接过水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喝得急险被呛,“有消息了吗?”

“没有。”

“是死是活?”

临福低下头,“不知道。”

可她知道,若非严重又岂会寻她回去,不敢想,也不敢闭眼,她望着黑漆漆的周遭,什么也看不到,她像是来到了一个未知的无顶无底无周遭的空间,空落落地,她突然很想来一场母亲离世那晚的雨,浇灌在她身上,从头到脚。

这一夜她好似睡了过去,又好似片刻未眠,她的思绪万千,又驻守在原地未踏出半步。她在千里万里和一箭之地游走,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又该希翼些什么,她不想知道他的消息,特别是这样的噩耗,可它还是追了上来,将痛苦的枷锁架在她脖子上双脚上,她曾诅咒他过得不好,可从未真正希望他死去,她该祈祷吗?该虔诚地祷告吗?像母亲离开前那般,可她已经知道了并不会有神明的回应,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祈祷,她希望他不好,又希望他没什么好。如今那只箭真的射了过来,怎么躲。

天微亮,几人即动身,卢康颜半睡半醒,临福守着她也不敢合眼。

中途休息过几次,临福都会趁机让马儿们补给,直到前半夜,已经很接近兴永县了,但在临福和秋崇的合力建议下,康颜最终放弃了当晚赶回去的想法,几人在草场的草垛上休息。

临福找来了水,急匆匆赶回来回来后见康颜闭着眼,手臂垂在草地上,秋崇无声地向他示意她睡着了,临福轻手轻脚坐下来,把水袋给秋崇和梁燕。

“你也休息吧,梁燕会留意四周。”秋崇低声说道。

“谢谢公子。”说完在卢康颜脚边蜷缩成一团,不出半响便睡着了。

应是这几日过于劳累,康颜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其他几人看样子都醒来许久,临福已经准备好起程了。

“你怎么不叫我?”

不等临福开口,秋崇说道:“是我让他别叫你。”他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背对着太阳,看不清表情。

卢康颜看向秋崇,长吐一口气,是自己没醒来,怪不得别人,也知他是好意,故不再多说什么。几人很快便重新上路,向兴永县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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