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沈流鸢跟着大婶走了很久,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张家的布厂。

张老板听说金陵沈家来谈合作,赶来热情招待,亲自带着沈流鸢看今年的新料子。

“沈小姐您瞧,这就是今年最新款的布料。”

沈家在金陵的成衣铺专门为官家富商制衣,沈流鸢自幼接触一眼便知这是好料子,徐家今岁出的布料根本没法和这比。

沈流鸢又看了些常用布料,确认了成色后和张老爷仔细商谈了价格。

“沈小姐,这布成色如何您也清楚,宿州城布庄一半都是和张家合作,您这价格……”他讪笑道:“要再提几成。”

沈流鸢自幼看母亲管理家中生意,耳濡目染学了很多东西,沈家如今急着找新的合作商家,免不了会被借机提价,但她手里并非没有谈判的筹码。

沈流鸢抿口茶,语气平淡:“张老爷我也不和您绕圈子了,要是这个价格能成,以后我沈家的布料供应全从张家布厂出,您在宿州生意做的开,难道就不想往金陵走吗?”

宿州再大也不不过金陵,那里随便一个世家都不是宿州比得了的,张老爷早就想把生意往金陵做,奈何金陵商行早就瓜分完了这块金库,他都没资格进去。

但沈家能拉他进去。

现下沈流鸢说沈家的生意全从张家合作……他不可能不动心。

张老爷一咬牙:“成交,就这个价钱。”

沈流鸢微微一笑:“那就提前祝两家合作顺利。”

布厂地方偏,天色已晚赶回客栈是来不不及了,卖布的刘婶念着沈流鸢的帮助,留她在家里住一晚。

刘婶家建在半山坡,周围荒凉但胜在收拾的干净,家里就几件小木屋,她收拾出了自己的房间给沈流鸢。

她铺好被褥,憨厚笑笑:“家里贫苦让小姐受苦了,这被褥是我晒过的,您别嫌弃。”

“刘婶别这么说,是我要谢谢你收留我。”

刘婶男人走的早,她一个人养着孩子,给儿子喂完药她又开始到院中染布,沈流鸢教了她怎么把布卖出去,她打算抓紧做几匹印花布制成布包拿去卖。

沈流鸢忙着算清在张家布厂订布的帐,明天还要带父亲来选定料子,后续的送货供应问题等等全都要她打理好。

等她稍忙完外面天边已经泛白,她放下账本伸伸酸痛的肩颈,打开门去大水梳洗,一开门发现刘婶在院中,看样子也是一夜没睡。

院中支着几个晾衣杆,上面铺着刘婶做好的印花布,地上散着还没收拾的印花工具。

刘婶看见她,眼露关切走来说:“沈小姐怎么起这么早,没休息好吗?”

沈流鸢摇摇头道:刘婶这是你新染的布?我能不能看看?”

“这有什么不行。”刘婶边带她看边介绍:“这其实是我们这里流传的一种技艺草木染,又叫锤草印花。以前没有绣花技艺,先祖们就利用花草叶茎在布料上捶打,从而把植物中天然的色彩和形状花纹印在布料上,形成不同图案。”

沈流鸢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技艺,点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客栈里沈桥放下手里的样布和商契,面色狐疑又带透着点惊喜道:“这订单真是你拿下的?”

“当然,和张家约定今日来拿定金,看时间估计快到了父亲让管家趁早准备吧。”沈流鸢懒懒打了个哈欠道。

沈桥虽然昏聩不懂生意门道,把沈家老太爷留下的产业败成如今的模样,但也能看出这样布比徐家的好,价格还比徐家低了将近一倍。

他大喜过望,当下就起身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准备。”

看着为拿下订单奔走一天,现下拖着下巴一脸倦容的沈流鸢,沈桥少见的有些愧疚,他缓着语气说:“阿鸢早早回房歇下吧,后续父亲去处理。”

这可真是沈桥少见的慈父模样,但沈流鸢没精神陪他演父慈女孝,点点头就回了房间。

她昨晚把后续生意都安排妥当,沈桥只用照着办就行。

接下来几天她都在房间里研究从刘家带回来的印花布,她对这种名为锤草印花的技艺表现出空前的兴趣,。

金陵古来本文人墨客称赞,但即使是金陵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技艺。

在沈流鸢眼中,这俨然是一块还没有被人发现的金库,沈家渐渐没落,急需引进新的血液让其重现生机,锤草印花是个天赐的机会,沈流鸢闭门苦苦钻研,想要掌握它让它为她所用。

她派人去花店买了不同品种的花开始在布上试验,她兴致勃勃拿起锤子就往上敲,咚咚咚的响声听着跟屠夫落在案板的砍刀,结果几锤下去布裂了!

她不行邪换了快上好的绫罗,下场还是碎尸万段。

沈流鸢:?

她这回改控制力道,锤到手指抽筋颜色是一点没往布上沾。

沈流鸢认命了,乖乖低头去向刘婶取经了,这才发现是从根部除了问题,她的花材没选对。

小厮从花店买的是名贵的观赏花卉,叶子也是墨竹等,而锤草印花只能用鹐帮帮草。

这种草俗名太阳花,茎叶里浆液丰富有很好的染色能力而且耐捶打,不易被锤破。

其次是沈流鸢锤草力量有问题,完全依托与制作者的经验,没有长期的制作经历是把握不好的。

而后做印花布还要经过采草、备料、摆花、夹布、捶打、清理、媒染、晾晒等多道工序……

沈流鸢在刘婶指导下多天才做出了一块印花布,直到启程返回金陵那天众人才见到她。

接连熬了几个通宵核对货物的沈桥面如土色,看见姗姗来迟的沈流鸢,叫回去找她的下人。

他脸色不悦道:“今日返程你乱跑什么!天天到处疯跑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金陵哪户人家肯娶你……”

“父亲女儿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沈流鸢不想听他说教,语气敷衍匆匆认错。

沈桥忙碌几天现下实在没精神,摆摆手上她快上船。

沈流鸢上了客船视线所及之处都放上了货箱,码头上工人们还在不断地把货物装上货船。

“父亲要把货物一起运回金陵?!”

看着沈桥点头,她眉头蹙起,心中直道荒唐。

现下正值雨季河水涨水厉害,今年更是出现洪灾南边几个州郡受灾不少,这时走水路虽时间短,但不如陆路安全。

即使往年也是先带小部分布匹随客串返程,其余等工期完成由专门的货船运往金陵,如今张家好不容易攀上往金陵做生意的机会,把所有现成的布匹全先供给了沈家。

沈桥也不知是不是怕货放着夜长梦多会长腿跑了,竟然打算带着所有货物返程。

因着洪灾没有多少航商愿意此时接活,沈桥雇下的货船不够,就让人把货往客船上塞。

船只用途不同建造存在差异,放置的货物已经超过船只正常承重,要是路上遇上个大风暴雨……

思及此处,沈流鸢劝道:“父亲,今年洪灾频发,眼下也正是南方雨季,带着大批货物走水路返程怕是不安全,还是留在宿州等雨季过去在安排货船运回金陵吧。”

听到沈流鸢反驳自己,沈桥脸色不悦。

“为父行商走的水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能不能行船心中有数不碍事,你快上船去。”

说罢去催促加快装货,把沈流鸢晾在原地。

再多说无用,沈流鸢索性不管了转身回房间,她有晕船的毛病,早早喝了安神汤睡下。

“啊!”

不知过了多久骤然炸响的雷声把沈流鸢惊醒,药劲没过头晕疼的厉害,耳朵想蒙上一层罩子般什么也听不清,她扶着额角依在床头缓和呼吸。

室内蜡烛已快燃尽,烛光昏暗,隔着窗户她看到外面人来回奔跑的倒影,她直觉不对起身打开门,大风瞬间吹的她站不稳身子,重重撞在门框上。

这一撞沈流鸢终于是清醒过来,不远处人们奔走的喧嚣终于传来。

“——快抛船锚!快!”

“——你们快去拿铁链把船都连起来!”

她跑到窗边往外看去,天际早就被乌云侵占,狂风呼啸,电光撕开密布的云层,震耳欲聋的雷声紧跟着响起,电闪雷鸣缠绕交织,如同猛兽发起进攻前的威慑吼叫,随时准备把江面上如浮萍漂泊的船只撕成碎片。

暴风雨要来了……

“小心!”沈流鸢瞳孔骤缩。

奔走的人群不知怎么撞到了烛台,飞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船上的帷帘,风一吹火势陡然蔓延开来。

她拿着水桶舀水救火,可不过是杯水车薪。

本是用来在暴风雨中稳定住船只相连的铁链,此刻成了火上浇的油,火舌顺着铁链点燃了后面的几艘货船,瞬间火光通天。

天穹之上,又一道闪电劈下,豆大的水珠劈里啪啦砸下——

雨来了。

这已经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天爷啊!我的货啊!”沈桥跑到甲板看到一片乱象,抱头哀嚎。

此处河道正是一个狭窄的弯道口,倾盆而下的雨水瞬间太高了水位,风势持续加大,带着翻涌奔腾的河水扑向他们。

“——快回船舱!”船工怒喊道。

当乱成一锅粥的人群终于意识到危险已经迟了,高悬的河浪铺天盖地打来,船只顷刻被掀翻,人、货物全部坠入河中。

“咕噜咕噜——”

沈流鸢措不及防呛入一大口水,河水卷进肺腔,闷疼得她身体都在发抖拼命挣扎。

刺骨的冷意剥脱着她对身体的掌控,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

沈流鸢清晰感受着力量的流失,沉重的河水压得她的身体缓缓下沉,周遭寂静。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死了娘要在怎么办?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这种时候越慌越危险,沈流鸢憋着鼻息平稳身体,让自己不至于脱力,开始努力向水面游。

可氧气稀薄,肺部闷疼感愈发强烈,她已经憋到极致,她本能的张口想呼吸,下一秒河水涌入口鼻,整个人向河底陷去。

身旁平静的水面突然炸起水花,一只手拖住了沈流鸢下陷的身体,死死抱着她往水面游,紧紧相贴的身躯传来温热的体温,唤醒了她被冻僵的感知。

她感到周围开始出现吵杂的声音,冻得发抖的唇瓣被突然贴近的热源烫的发痒。

一口水呛出,剧烈的咳嗽疼的她皱眉,浸湿的衣服黏在身上狼狈不堪,一阵风吹来冷的瑟缩。

身旁人见她醒来,把还带着暖意的披风给她盖上。

“少爷。”有人来叫他。

男子起身和他去一旁说话。

来人语气很恭谨:“落水者已全部救上岸,已经通知了最近的府衙不多时就到,上面催的紧,我们要尽快赶路了。”

男子点点头很轻的“嗯。”了一声,抬手示意整队出发。

沈流鸢看去时只剩下一个远去的背影,那人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微微侧过点头,露出苍白立体的侧颜。

月光下沈流鸢看到他唇角淡淡勾起,但转瞬即逝,很快一队人马消失在丛林中,仿佛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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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飞戾天
连载中黄白兰 /